“何事?”裴时裕心里也纳罕,妍妃一向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大半夜来请人倒是第一次。

“回皇上的话,小公主傍晚起便有些不适,虽请太医来看过并无大碍,然入夜后总是无法入睡,哭闹不止。妍妃娘娘觉得颇为怪异,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想请皇上去看看。”苏如海如实禀道。

“皇上,妍妃素日里也不会这样来我宫中讨人,许是小公主真有什么不妥,不如臣妾和皇上一起去看看,也好安下心来。”白如馥温柔地说。

“也好。”裴时裕拍拍女人的手,“天冷,你也要一起过去吗?”

白如馥在裴时裕更衣的时候,已经在入画的伺候下系上一件八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

开玩笑,她是导演,怎么可能不去,这么想着,面上却流露出真情实意的担忧。

“皇上,若是旁人臣妾定是不去的。可这是妍妃姐姐的第一个孩子,臣妾也很是喜爱小公主,没去亲眼看看,臣妾如何能安眠?”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去看看。”裴时裕看了眼女人身上的披风,确认穿着保暖后,“走吧。”

好在现在入冬不久,白如馥裹着披风,抱着手炉,倒也不觉得多冷。

延庆阁里里外外的灯烛都亮起来了,在黑夜中煞是显眼。

还没进殿,就听到小公主正哇哇大哭,还夹杂着妍妃低声诱哄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裴时裕开口,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给皇上请安。”妍妃也走上前福礼,“妹妹也来了。”

“是啊,听苏公公说青鸾总是啼哭,我也很是担心,便跟着皇上来看看。”白如馥与她互相见礼后,走入前厅。

乳母抱着小公主坐在榻上,见几人进来,便要行礼,被裴时裕阻止了。

襁褓里的小公主见到来人,倒是不哭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湿润润的小嘴巴一瘪一瘪的,像是随时又要嚎上两句。

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小公主嘴巴一瘪,眉头一皱,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太医怎么说?”裴时裕见自己的女儿哭得这般委屈,语气冷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

下头伺候的人赶紧跪下请罪,免得触怒帝王。

“太医说公主无事......”妍妃尽力哄着哭闹不止的公主,“说婴儿都会如此...”

妍妃此时素净着一张脸,不施粉黛,从这个角度看去,眼下的黑影十分明显,整个人都流露出一丝疲态。

“姐姐,小公主这般是不是已有好几日了?嫔妾瞧着姐姐眼下的青黑,倒不像是一个晚上熬出来的。”白如馥心疼道。

“是有好几日了,太医也说不出来原因,只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可鸾儿还小,吃不得那些安神的药,便只能这样日日哄着,自然没法入睡。”妍妃叹气道,“若不是今夜哭闹得比之前几天都要厉害,本宫也不会去打扰妹妹和皇上。”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也把小公主当作自己女儿似的疼爱,姐姐说这话就见怪了。”白如馥拉着妍妃的手坐到榻上,“当务之急是找出小公主日夜哭闹的原因。”

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婴孩半夜哭闹太正常了,日日啼哭更是常有的事。只是皇上没有带过孩子,自然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馥儿说得没错,公主的吃食、衣物等接触的东西中,可有混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裴时裕修长的指节在桌上敲了敲,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这是自然,鸾儿的吃食、衣物,包括乳母,本宫都派人细细检查过了,并无半分不妥。”妍妃一顿,“难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把鸾儿吓着了?”

裴时裕摩挲着玉扳指没有说话,白如馥便接道,“臣妾听说婴孩对有些东西最是敏感,也不是全无可能。”

妍妃站起身来,在裴时裕跟前盈盈一拜,“皇上,若真是如此,还请皇上请大师来做场法事,驱驱脏东西。”

裴时裕手一抬,“你先起来,朕也心疼青鸾。只是若只因着公主夜里哭闹就请大师来做法事终归有些轻率。”

白如馥立马将皇上的神情尽收眼底,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崇嘉名寺里头的大师地位崇高,哪怕是宫里头请他们来,也得有正当理由,仅仅是因为孩童啼哭就把人召来,确实有些草率。

再加上青鸾公主虽如今养在妍妃膝下,但其生母也不过是个尚在禁足的答应。

虽说皇上不会因着其生母的事牵连幼女,但若要说多疼爱上心是不可能的。

白如馥转念一想,低声宽慰道,“是啊姐姐,要不再让人查查小公主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别被有心者钻空子了。至于请大师来做法事一事可以再从长计议。”

妍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白如馥捏了捏她的手,给她使眼色。

这事不能急,越急越蹊跷,催促着皇上请大师来做法事,事后就算成功把琴答应除去,总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退一步,让公主啼哭不宁一事在皇上心中埋下种子就好,多浇水几次,自然就会发芽。

“也是,臣妾再好好细查一番。”妍妃虽不知道白如馥为何阻止她,但她一向知道白如馥聪明,这么做必有她的理由,于是顺从改口。

“嗯,朕明日让人从内务府再拨两个乳母来,青鸾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嬷嬷也换上一批。朕似乎记得现下乳母和公主的饮食都还是从御膳房那取来的吧?”

“是。”妍妃颔首,公主的吃食也确实是她担心的问题,御膳房里各宫的人来来往往,虽说各宫的菜品都有留样,但保不齐就有铤而走险的人。

“朕许你在宫里建小厨房,这样公主的饮食上也好注意些。”裴时裕交代道,终是没有再提做法事的事情。

即使皇上没有答应做法事的事情,但也算捞着了一点好处。

“皇上与妹妹回宫歇息吧,实在太晚了,臣妾还得继续照顾鸾儿呢。”妍妃起身行礼,相当于是委婉送客了。

坐在回去的轿辇上,白如馥摸着暖乎乎的手炉,葱白似的细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

事在人为,既然一件事不够分量,那这宫里也该再多发生些怪事。

怪事发生多了,皇上不就自己决定去请法师了吗?这么想着,女人白玉般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