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元办好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将尸体火化,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将骨灰盒带回了家。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装的是徐元最后的温暖。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回想起最后一个月,母亲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的在客厅织布,裁剪。原来只是因为知道自已身体不行了,想在死之前,给自已的儿子,多留下点钱。
他不由的心头一痛。
来到母亲的房间,推开房门,一阵吱呀的响声传来。
房间里的还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模样
房间很简洁,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老旧的床头柜。
床头柜上除了一个茶杯,便再无其他的东西。
徐元走到床边,床上只有一个被叠好的被子,老旧的被子却被洗的干干净净。
伸手将床单掀开。
床单下是一个信封。信封口磨损很严重,看出来信封的主人经常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
信封里面装了一张银行卡,一张信纸,还有一个扁平的盒子。
打开信纸。
内容是母亲在生前写给他的,字歪歪扭扭还有很多错别字。涂涂画画,修改了不知道多少遍。
“娃娃啊,妈可能要走了,妈可能等不到你18岁生日了,妈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吃饭啊,生日的时候记得买蛋糕来吃,妈把钱给你留好了,生日礼物妈也准备好了,妈是老太婆,不太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妈原本想给你织件衣服的,但妈怕你不喜欢我这老太婆的眼光,年轻人都喜欢的,妈不懂。这个项链是妈给厂里送货的时候,在路边那个什么首饰店买的,18岁了,带点金银,以后可以赚大钱。记得好好读书,卡里有5万块钱,妈把你读大学的钱存的差不多了,记得花钱别大手大脚的……”
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一个没有文化的百姓,一个伟大却一直挣扎活着的母亲。
这五万块钱得要她做多少件衣服?得要她多少个日夜?
怪不得徐元回忆里的母亲,总是背对着自已,趴在那小小的缝纫机上,不停地踩着机器的踏板。
信的内容很多很多,很杂很杂。
但徐元却觉得这信怎么那么的短。
别人嫌烦的话语,可能在某些人眼中是最珍贵的东西。
人类的悲欢本就不相同。
信纸上滴落了一滴滴眼泪,在信纸上晕染开来,形成一个个斑点。
徐元将信折好重新放入到信封之中,然后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项链给戴了起来,就好像是母亲在生日那天亲手给他戴的一样。
……
人们都说,在极度的悲伤之后,人的大脑会开启保护模式,人会陷入极度平静中,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母亲死后,他便向学校请了假,躲在家中。
在家如同机械般往返各个区域活动着。
从小就被人欺负的徐元,那个一直相信一定有好人的徐元,那个一直都是最善良的徐元,现在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容器一般,只会执行最基本的生命活动。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想起学校里还有着自已留下的东西
便准备回到学校将东西整理回家。
他望向镜子中的自已
头发乱糟糟的,像是流浪汉一般,双眼布满血丝,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就这样吧,已经累到不想整理了
徐元就这样走出了家门,一步一步向学校走去。来来往往的人群掩盖着这个寂寞的身影,他的双腿像回来时那般不停前行着,但这次,心中的港湾已经消失不见了。
午休时分,徐元走到校门口。
“几班的?叫什么名字?”保安在校门口拦住了徐元。
“一班。徐元”
保安有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像个流浪汉般的人。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
“喂,梁老师啊,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徐元的?哦哦,我知道了,这样啊,哎,我这就让他进来。”保安挂了电话。
“进去吧。”保安对着徐元摆摆手。
在他进入校园与保安擦身而过的时候,保安拍了拍徐元的肩膀,对他说了声“节哀,人要学会向前看。”
徐元转过头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深深的看了保安一眼之后,没有说什么,便继续向前走去。
徐元刚来到班门口,就听到了张淼淼的笑声
“谁和你说我对那乡巴佬感兴趣的?”
“那你还借书给他,你看我们全班有人理他吗?不都想看着那乡巴佬的出糗的样子吗?”
张淼淼的朋友声音响起。
“又不是你们坐他后面,你是不知道他没书上课,老是想偷偷摸摸转头看同桌的,看到他动来动去,我都要烦死了,又有声音,还有一股不知道的臭味,干脆我的借他了,换我一天清净。”
张淼淼轻飘飘的一句话,透过班级的门,砸进了徐元的心里。
“好委屈我的淼淼啊,你就甘心这样啊?”
“那能啊,你以为沙哲怎么以为他在追我的。”
“哦哦,原来是你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看到他买了奶茶藏在抽屉的时候,我都要疯了,我都不知道别人要怎么笑我,喝徐元送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不定里面也是臭的,我猜他是午休会放我位置上,所以我略施手段,说想看沙哲打球,让他午休回去拿球。没想到真给我猜对了,哈哈哈哈哈,他以为他奶茶藏的很好,下头男,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哈哈哈哈”
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句接一句砸进徐元的心中。将原本就已经破碎的内心彻底粉碎。
他停留在班门口。
因为此刻是午休,所以班门口的走廊里并没有什么人。
天空中被风吹动的云朵,此刻正渐渐地将太阳给遮挡住,地面上散落的阳光,也被白云的阴影给逐渐蚕食殆尽。
这一刻,蓝天白云,阳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