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让尘隐秘的心思就藏在那句话中,却又暴露在他每一次靠近里。

听到这句话,莫辞盈鼻尖一酸,就有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她其实很少掉眼泪,就算要哭也会先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是何让尘第三次见她哭了,明明那么要强的一个人,默默垂泪,看起来是那么破碎。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曲着,带着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眼角,“莫辞盈,我觉得我挺会安慰人的啊,怎么还把你弄哭了啊?”

莫辞盈没有想到他会忽然伸手,当微凉的手指落到她的脸上,她还是僵了僵。等他收回手,她又连忙直起身子,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抹。

止住眼泪,她才问他,“所以你要地址,不是为了给我寄礼物?”

“莫辞盈,我难道不是礼物吗?”何让尘也直起身子,看着她,她只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露在外面,看起来更像兔子了。

“其实你也不用特意跑一趟——”

莫辞盈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认真地问,“你有开心一点吗?”

她其实想说不止一点点,是很多很多,多到整个胸腔都被盈满了。但她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又扬起笑容,“我来就是让你开心的。”

“可是,今天是除夕啊。”莫辞盈有些担心,“你不留在镇上陪你爸爸妈妈过年,跑来锦城,我会觉得很愧疚。”

何让尘收起脸上的笑容,抿着嘴,皱着眉,“是啊,我回去他们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莫辞盈的脸瞬间垮了,心里的愧疚更甚了,“那怎么办?你现在就回去他们会不会打得轻一点?”

何让尘斜睨着她,“莫辞盈,我都为你离家出走了,你就不能收留我一晚吗?”

她歪着头,像是真的在思考,“也不是不行,你悄悄的啊。如果被外公发现,我可能得跟你一样流落街头。”

何让尘被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逗笑了,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骗你的,我家离这儿就半个小时。”

莫辞盈被他这话惊到了,“你家?”

他点头,“嗯,怎么?不信啊?”

她没有不信,只是忽然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不用她问,他已经开始给她解惑,“我妈妈是锦城人,我爷爷奶奶走得早,我外公外婆又只有我妈一个女儿,所以春节我们都是回锦城过的。”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这句话时,还晃了晃脑袋,莫辞盈语气轻松不少,“得了吧你,就算是这样,你除夕夜跑出来,也会挨骂的吧?”

何让尘没所谓地摇摇头,“才不会呢,他们四个长辈正忙着砌长城呢,哪有时间理我啊。”

莫辞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何让尘没动,就仰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蛋白净,眼睛漾着光,昏黄灯光穿过她的发丝,隐隐约约地照在她脸上。

她以为他不信,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手机,摁亮,举到他面前,“你自己瞧。”

何让尘抬了抬眼皮,屏幕上显示23点46分,“再待几分钟,陪你倒数。”

莫辞盈没说话,只是重新坐了下来。

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夜风肃萧,身后别墅区里灯火阑珊,偶有车流经过,两人就这么数着时间发呆。

十几分钟像是转瞬即过,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是莫辞盈继母亲去世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春节,不再是独自蜷缩在那个只放得下一张床的杂物间,一个人听着外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笑声。

以前,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才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但在遇到这群朋友后,她才觉得,即便上辈子她十恶不赦,但一定在最后放下了屠刀,真心悔过了。

而何让尘的出现,大概就来自于上天对她的怜悯。

“莫同学,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留在昨天,留在昨年。新年新气象,你尘哥我为你保驾护航!”

少年笑得灿烂,笑得温暖,言辞热烈而真诚。

这刻,莫辞盈也被他感染,朝他笑了笑,“何同学,征途漫漫,我们一路同行。”

因为你,我不再踟蹰于惨淡的过去,这次我和你一起奔向光明璀璨的前路。

……

临近两点,莫辞盈仍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高举着手,看着手腕上那条银色手链,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举累了,她把手放在胸口,她想,她是不是也应该送他个礼物。

接下来一周赵松之还是因为她半夜溜出门生气了,哪怕外婆也和他解释过,他对莫辞盈的态度还是冷了下来。

直到莫辞盈和王桂芳出发回花溪,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能缓和下来。

回程的车上,莫辞盈心里虽然也因为这事儿有点难过,但激动还是更多。

“盈盈,你别怨你外公,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小辈相处。”王桂芳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莫辞盈手指蜷了蜷,虚虚地反握住她的手,“嗯,我知道的。”

王桂芳看着身边这个长得极似自己去世女儿的孙女,心里说不难过也是假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母亲长得很像你外公,你也像你母亲。其实外公躲着你,是因为看见你,他就会想起他那个可怜的女儿。自从得知你母亲的死讯,又知晓她之前过得是那样的日子,你外公心里就一直不好受,一直怨恨自己。”

莫辞盈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概也知晓外公的心境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然后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外公也并没有真的生你的气,只是那晚的事,让他想起你母亲。外公他只是担心你,并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王桂芳想起那晚两人吵架,其实也不是吵架,是赵松之单方面的责骂。

莫辞盈在这件事上,没有服软,因为她不是她妈,何让尘也不是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