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盈到家了,也没有等到何让尘追上来,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些传言。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抓起睡衣去了厕所。

洗了一个热水澡,她心里那点烦闷消散不少。但当她躺到床上,习惯性拿起那本故事书时,心里那点烦闷再次涌了上来。

翻开故事书,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就是看不进去。短短的一个故事,足足看了两小时才看完。

熬了夜的莫辞盈,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当看到像坐在自己家一样,心里那点脸色更不好看了。

何让尘背对着门口,坐在外侧,把腿长长地伸到过道里,正吃着面条,还时不时和白榆说两句话。忽然就感觉背后一凉,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就见莫辞盈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扬起手,脸上露出笑容,正要打招呼,就听见她开口,声音比十一月底的秋风还要冷,“你当我道了。”

何让尘的笑僵在脸上,默默地把腿收了回来,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在对面坐下,他鼓起勇气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莫辞盈没应,从白榆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又起身到后厨拿了一杯豆浆,目不斜视地往店外走去,留下何让尘和白榆面面相觑。

何让尘眨了眨眼,显然是没有从她这般操作中回过神来,嘴角抽了抽,“她这是起床气?”

白榆起了身,努力忍住嘴角的笑意,拎起书包往肩上一甩,经过何让尘时,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随后追了出去。

何让尘面前的面才吃了一口,自然没法儿追出去,要是让外婆看见他没把面吃完,该伤心了。毕竟,他不能给外婆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等何让尘吃完面追出去,马路上早已经没有了俩人的身影。

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那俩人,倒是在校门口碰上江怜。女生没有像之前化着浓妆,一身校服也穿得板板正正,背着书包,叫住了他。

“何让尘,早上好啊。”

江怜落落大方,昨晚的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不,比这更加坦然,像是以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让尘心里还想着莫辞盈莫名其妙对他发脾气呢,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江怜也没继续跟他搭话,跟在他身后,进了学校。

一上三楼,何让尘身子一拐,就进了二班,比一班进得还自然。

莫辞盈在正在誊写错题,面前投下一个阴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她没抬头,自顾自地写着,只是脑子里的思绪不由得就飘远了。

她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早上跟他发脾气也是一时冲动,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后悔了,毕竟他那么聪明。要是看出点什么来,应该会疏远她吧。

那只长着黑痣的食指在错题本上点了点,何让尘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哎,你怎么把做对的题也抄上去了?”

莫辞盈没理会,只随手在本子上划了个叉。

何让尘忽然蹲了下来,右手小臂沿着桌边横放着,下巴放在小臂上,软着声音道歉,“莫辞盈,别生气嘛,我错了。”

莫辞盈笔尖一顿,在纸上浸出一个墨点。

她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少年见她看过来,眼里带了笑意,“虽然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但你说说,合理的话,我改。”

莫辞盈忽然想,他对朋友都这样吗?不,他对祁安可不是这样的态度。或者因为她是女生?那他对其他女生也会这么温柔?

她不敢去想了,别别扭扭地抛出一句话,“我没生气。”

他一脸不信,“真的?”

莫辞盈点点头,“真的。”

“没骗我?”何让尘追问。

她停下笔,掀了眼皮看他,“你再问我可就真生气了。”

他忽然就乐了,站起来,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没生气就好,我回班了。”

她回头,少年留给她一个背影,脚下生风,随性散漫。

她愣了神,本来清晰的思绪,忽然就混沌起来。

……

江怜走进教室,引得大家纷纷侧目,每个人眼里都写着,这姑娘中邪了?怎么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

即便每个人心里像猫抓似的,也没人敢去找她搭话。

直到何让尘回到桌位,江怜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何让尘,可以把你的数学笔记借我吗?”

不少同学听到声音,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打量着后面的动静。

“我数学从来不做笔记。”何让尘头也没抬,仍旧埋在数学书里,认真备着课。

江怜瞥见他摊开的数学书,上面密密麻麻,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笔记,抽了抽嘴角。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何让尘偏头看了一眼,见她直直地盯着他面前的数学书,他扬了扬封面,“这是文科班的课本,我给莫辞盈整理的。你可以找李杰借数学笔记,他做了笔记。”

说完这话,何让尘就低下头去,继续在课本上勾勾写写。

江怜当真去找李杰借了笔记,李杰是个腼腆的男生,说话都有些结巴。

就在大家猜测江怜是不是还没有放弃何让尘的时候,眼尖的同学却发现两人的关系好像比之前好上许多,偶尔还能看到何让尘给她讲题。

变化虽然细微,但传来传去就变了味,连带着风向都变了,甚至有何让尘脚踏两只船的传言。

祁安还为了这事跟人打了一架,被刘德请了家长。那天,难得祁安父母对这事都上心,两人都来了学校。

那天下午何让尘和祁安打完球,勾肩搭背地回寝室。

还是何让尘先开的口,“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不在乎。不过,谢了,好兄弟。”

祁安心想,你是不在乎,可传成那样,也不怕人莫辞盈误会。他正纠结要不要给这位兄弟提个醒,就听见他叹了口气。

“我感觉莫辞盈这些天有意疏远我。”他颇有些愁眉苦脸。

呵,您老才发现啊?

何让尘继续说,“你说她是不是听到那些流言了啊?她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吗?不应该啊,她不是一直都不在乎这些吗?”

祁安觉得,何让尘聪明是聪明,可有时候笨起来也是真笨,“尘哥,你能不能把你对数学的聪明劲儿,分点给情商。哪个女生会愿意被这样传啊,再说了,尘哥你最近是和江怜走得有点近……”

何让尘没说话,这得传成啥样?近吗?不就给她讲了两道题吗?他又不是没给女生讲过题,这群十七八岁的小孩可真是碎嘴。

洗完澡,浑身清爽,时间还早,祁安叫他留在寝室打会儿游戏,他拒绝了,一人从祁安的寝室出来。

回教室这一路,他就一直在想,他要怎么解释,要不还是直接认错算了。

可当他站在二班门口,看向那两颗凑在一起讲题的脑袋,心里好像忽然就明白她为什么疏远自己了。

何让尘脚步有些重,故意的。

那两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齐齐低下头去。

他也不恼,扯了板凳就在二人面前坐下。在两人抓耳挠腮想不出来的时候,伸手把习题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拿过笔开始演算起来。

晚上三晚的时候,魔鬼学习小组来得特齐,何让尘根本没有办法给莫辞盈解释。

直到,放回回家路上,与白榆和林书杪在岔路口分开,何让尘才找到机会。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很直白地问她,“莫辞盈,你这几天,是不是有意躲着我?”

莫辞盈没说话,也不跟他并排了,加快了速度,走在前头。

‘哎——’何让尘伸手扯她书包,“问你话呢,你跑什么?”

他慢悠悠地站到她面前,莫辞盈低着头不肯看他,“我没躲着你。”

她明白,那天晚上,他肯定和江怜说什么了,江怜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还给她讲题,之前,他都是避开她的,她实在没有办法不去臆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何让尘弯下腰,凑近,看着她,“莫辞盈,你不对劲。”

她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何让尘叹了口气,“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但是,明早不许不等我一起上学,中午去食堂也等着我,晚饭也得等着我。”

又静默良久,何让尘直起身,“走吧。”

说完,他当先转身,走在前头。

莫辞盈看着少年的背影,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带着凉意,落在他的发顶。微风拂动他的发丝,她想,他的头发一定松软又柔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