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镇医院挨着花溪河修建,这间病房好像在靠近河岸这一侧,有河风吹来,拂动窗前白色的窗帘。
医院有些老旧的门,吱呀一声,白榆穿了件黑色卫衣,一条宽松黑色牛仔裤推门而入。手上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想来应该是给她带的洗漱用品了。
“谢谢秦阿姨的粥。”何让尘的身子挡住了莫辞盈的视线,她举着空着的饭盒,微微侧身,对白榆道谢。
白榆也不和何让尘挤,从床尾走到靠窗的一侧,他把纸袋放到床头,“衣物都是让林书杪去你房间里收拾的,去的时候,外婆已经睡了,没有发现,放心吧。”
“盈盈,下次不要这样了。”白榆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是比你自己更重要的。”
莫辞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人,莫辞盈觉得这屋子里空气都有些停滞。
正在气氛越来越干的时候,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是来查房的护士,“人醒了吗?”
何让尘闻言侧了侧身子,让护士看到床上的莫辞盈。
“醒了啊。”护士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床边的点滴,已经挂完了,来得还挺巧的。护士麻利地给她拔了针头,一边收拾,一边问她,“感觉好些了吗?”
莫辞盈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护士瞧着这姑娘气色好了些,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你本来就有痛经的情况吧,怎么还去跑1500呢,下次可别了哈。”
“你都不知道,这两位同学送你来的时候,你的脸色有多白,把他俩吓得不轻。”
护士说到后头,还看了两人几眼,“好了,今晚先留院观察一下吧,没问题的话,明早就能出院。”
护士说完就出了病房,顺便还帮忙带上了门,紧接着就走廊上就响起了她的声音,“姐妹姐妹,我给你说一个八卦,校园三角恋……”
很明显是在和人发微信。
病房里三人齐齐沉默,纷纷低下了头。
最后,还是莫辞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她一把掀开被子,两人齐齐看着她。
她下了床,穿上鞋,提上牛皮纸袋,留下一句“我去洗漱”,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到了厕所,莫辞盈还是有些不自在,她靠在洗手台缓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去隔间里换衣服和裤子。
其实在跑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她例假应该是来了,纸袋里除了衣物和洗漱用品,还有林书杪准备的卫生巾,以及她的手机。
她很快换好衣裤,但看着校裤上一大团血迹,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肯定弄到床单上了,她刚刚起床都没注意,掀开被子下了床就冲了出来,何让尘和白榆肯定看到了。
她在隔间里磨磨蹭蹭了大半个小时,仍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叮”的一声,纸袋里的手机响了。
莫辞盈掏出手机,解锁,何让尘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何让尘:【莫辞盈,你是掉厕所了吗?】
何让尘:【十分钟。】
何让尘:【不然我来厕所抓人了啊。】
莫辞盈按掉手机,深吸一口气,把脏衣服收好,在洗手台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回了病房。
她先是凑在门上的窗户往里看,正纳闷,怎么只有白榆在病房,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干嘛呢你?”
莫辞盈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回头,就见何让尘正站在自己身后,他撩了下眼皮,甩了甩他手上的水,弯着唇轻声说:“床单给你换了,快回去睡觉吧。”
莫辞盈的脸瞬间涨红,一直蔓延到耳尖、脖子。她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捏着纸袋的提手,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医院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头顶消防通道的指示牌闪着莹莹的绿光,看着有些渗人。
何让尘双手插兜,松松垮垮地站着,语气有些吊儿郎当,“怎么?害羞了?”
她还绑着马尾,几缕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太阳穴的位置。所以何让尘的视线毫无阻挡,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庞。
光影勾勒着她挺而翘的鼻梁,长而卷的睫毛,一双柳叶眼双眼皮稍宽,眸点秋水。不笑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清冷淡漠的感觉。
但此刻——
双眸含羞。嗯,比上次还要害羞,耳根子都红了。
何让尘也不敢再逗她,把人逼急了,又该不理他了。到时候好容易刷上来的好感度,该全部清零了。
他姿势没变,但正了正神色,“今晚白榆会陪着你,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给你送早饭,然后再一起去学校。后天就期中考试了,得抓紧了。”
莫辞盈听他提起期中考试,她心里紧了紧,他说这次按照他的补习计划,数学应该能提高二三十分,及格是没问题了,说不定分数还能过B大的分数线。
见她站着不动,何让尘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把人转过去,又抬手推开病房的门,把人推了进去。
他一手把着门框,一手对她摆了摆,“莫同学,晚安。”
说完,他就把门带上,后脑勺在门窗上晃了一下,随后就是他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白榆坐在那张稍矮的凳子上,从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洗漱完了吗?有些晚了,快睡吧。”
莫辞盈点点头,把纸袋放到柜子旁边的地上,然后回头看着他,“白榆,你回去吧,我没事儿,不用你守着。你在这儿也休息不好,明天还上学呢。”
“我在这儿陪着你,回去我也不放心,也睡不好。”白榆对上她的视线,眼里满是关心,语气也十分轻柔,“那有张折叠床,我就在那儿睡,也比回家担心一晚上好。”
“或者你觉得和你一个房间不适合的话,我就把床搬到走廊上去。”白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莫辞盈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就单纯怕他休息不好而已。她掀开被子,床单上果然是换好的,干干净净的,她脱了外套躺进被窝里,拢了拢被子,“那你也赶快躺下吧,很晚了。”
白榆嗯了一声,先是走到床头关了灯,这才摸黑上了床尾靠墙放着的折叠床。
关了灯,黑漆漆的,人的听觉就更加敏锐。
两人的呼吸十分清浅,却清晰地传入对方的耳朵。窗外的月光透过白色纱帘晕染出朦胧的光晕,莫辞盈睡意朦胧之时,听见白榆忽然开口。
屋内静谧,白榆声音也清浅,“盈盈。”
他先叫了她一声,像是试探她睡没睡着。莫辞盈思绪已经快到周公那儿了,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多瞌睡,明明下午才睡了六个小时。
“你说过,我们是亲人的,对吧?”白榆睁着眼,看着床上那个身影。
莫辞盈心里一软,“我们是亲人。”
“如果,我还有那样的心思,我还有机会吗?”白榆的心跳得极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那份心意坦率又真挚,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
莫辞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此刻的感情最为赤忱,最让人动心,但也最让她不知所措,最感到亏欠。
“白榆,听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吗?你要寻找的不是满月。盈盈也不是月亮,而是一弯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