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把就诊卡递了过来，她的手肿得像个红萝卜，手背与指头蛋裂开了几条长短不一的血口子，个别口子上还有血水和脓水渗出。
看到这些，苏羽不免心生怜悯，她更加认真的打量起女孩来。
女孩看起来估摸着二十岁左右，带着一顶褪色的雷锋帽，脸蛋子红的发紫，上面满是皴裂和随意擦拭抹上去的鼻涕痕迹。
一件老样式的大红袄，袖口已经黑的发亮，袄身上面布满了破洞和补丁，有的棉絮还从破洞里探出头来。
“说一说吧，哪点不舒服？”
汪原瞥了一眼女孩问道，表情平淡，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已见怪不怪。
“汪医生，我、我没有不舒服，我来是想流产！”
说完女孩满脸局促，侧低着头，不断用余光向门口瞥去，手指甲将纸杯扣的有些变形。
“这次是你自己来的么？”
汪原问道。
“是的！”姑娘点了点头。
“行，我看你就诊卡上，年龄写着十八岁？这是你真实年龄吧？”
汪原盯着电脑屏幕，淡淡的问道。
“是的！两个月前就满十八岁了！”女孩连忙点头。
“行，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就可以做主了，不像未成年人，你懂的，麻烦，自己不能签字手术。
那你再跟我说说，你是大概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孕周是多少？”
“这，这我也不知道，汪医生，我只知道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来月事了……”
回答问题时，女孩满脸不安，似乎有什么心事，说话的同时仍不断向诊室门口张望。
“这样吧，你先去做个检查！我看一下胎儿的大小，最晚如果超过十六周，就只能做引产手术了！”
汪原说话间已经把检查单开好，并递到了女孩的手中。
突然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他不知从哪里折了根半个小手臂粗的树枝。
“额把你妈叫妹子！你个小贱人！快给我滚出来！！！！！”
男人用树枝指着女孩，瞪着恶狠狠的眼睛，满嘴的污言秽语！
苏羽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不是善茬，她蹙着眉，斜着眼打量起来。
男人看起来六十多岁，戴着一顶破旧的藏蓝色帽子，发黑油光色的羊皮袄显然已经穿了很久了。
看到男人的到来，女孩像一头受了惊的小鹿，赶忙躲到了苏羽的身后。
“医生，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你就救救我吧！我回去会被他们给打死的！！！！！”
女孩蜷缩在苏羽的腿下不停的颤抖着！柔弱的声音让苏羽心生怜悯。
苏羽一个跨步冲到了男人的面前：
“请你出去！我们的病人还要看诊，你不可以在这大声喧哗！”
男人蔑了苏羽一眼，然后一个甩手就把苏羽推到了一边。
“看诊？！看你个龟孙子诊！！！
老子劝你这个婆娘不要多管闲事！老子还没告你们谋财害命呢，你倒好，还敢来插手老子的家事！！！！！”
说完，男人拽起女孩的头发就往门口拖，他一边拖拽，一边骂骂咧咧道：
“你个小贱人，从小我供你吃，供你穿，哼～现在倒好，给我家生个娃儿你都不乐意！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想活了！！！！！”
苏羽看到这个场景，怒气横生，立刻上前准备营救女孩，谁知她被汪原一把拉了回来：
“苏医生，你不要冲动，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作为医生，看着就好，你不能管，也管不了！”
看着汪原严肃的表情，苏羽犹豫了。
毕竟她现在在寒冰县医院，她的行为代表着这所医院，加上本院主任的制止，所以苏羽并没有再向前，而是锁着眉，无奈的看着女孩被老男人拖拽着头发，离开了门诊室。
后面又来了新的看诊病人，虽然汪原不断的询问病人的病情，可苏羽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她很自责，脑海里还满是那个可怜的姑娘，她还一直在想着那个老男人将女孩拖走时说的那句话：我从小供你吃，供你穿，给我家生娃儿你倒不乐意了！
“难道女孩是男人养得童养媳？”
苏羽在心里喃喃道。
怀着好奇的心，待上午的门诊结束，苏羽迫不及待的向汪原问及起了此事。
“苏医生，你还真问对人了，刚才那个女子已经在我们科室生过两次孩子了，那个拿棍拽她头发的老头是她的公公。
至于苏医生你问我的童养媳问题，我觉得也能算是吧。
老头曾在病房里跟护士说起过，这个女子是他在路边的野坡上捡得，捡到的时候才几个月大，他给这女子花钱上到了别人家的户口，但是由自己养着。
因为他的儿子是个傻子，加上家里穷，一直讨不上老婆，等到女子稍微长大，他就把女子嫁给了自己的傻儿子！！”
“什么？两次？！她才刚刚十八岁，这么说她十五六岁就怀孕了？还嫁给了一个傻子？不！强迫给了一个傻子！”
苏羽不仅仅是惊讶，更多的是愤恨。
“是的！”汪原再次看向窗外绵延的山脉说道：“不怕你笑话苏医生，这个年龄生娃，在我们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关键是，她从小被抛弃，无父无母，还嫁给了一个傻子！到现在为止，她的人生是一个被坏人策划好了的，有企图的人生！”
苏羽喃喃道，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她真的很心疼这个姑娘，她想帮助她，但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电话铃声打断了苏羽的思绪。
“小羽，该下班了吧，赶紧回家吃饭吧，我和小豆包都想你了！”
听到苏羽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汪原笑了，“苏医生真幸福，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带着娃陪你来我们这山旮旯子里吃苦！别说女人，我一个男人都羡慕啊！
行了，也到下班点了，苏医生赶紧回去吃饭吧！”
和汪原道别后，苏羽开着车赶回了富丽酒店。
推开门，毕题已经给苏羽准备了一桌子的丰盛午饭。
可苏羽吃着吃着，泪珠竟在眼眶里打转，这让一旁的毕题措手不及。
“小羽，怎么了，是因为这饭菜不好吃么？！”
说完，毕题赶紧每样菜都夹起来偿了一口。
“还可以啊，小羽，不难吃啊！那你为什么哭呢？！”
毕题把苏羽搂进了怀里，用下巴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突然他直起身，两只手托着苏羽的脸蛋仔细看了起来。
“你干嘛啊，阿题？”
苏羽摸了摸眼泪，不解的望着他。
“我看看你是不是今天在医院被人欺负了？！”
“不是的傻瓜！”
苏羽捏了捏毕题的鼻子，然后又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只是今天遇到了一个可怜人，我从小以为自己的童年很悲惨，可和她相处，我觉得自己也算幸运……”
说到这，苏羽突然发现毕题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不断有电话打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