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燕国营地边防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黑色盒子。一开始众人不敢靠近,毕竟是从卫国那边来的东西,他们担心其中有诈,于是喊来了宋稚。
宋稚现在远处望了一眼那个盒子,他也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何物。直到他注意到了红布上的两种红色。一种是红布本来的颜色,那么另一种深红是什么?
宋稚突然好像想到了,但是他不敢相信心中的答案。他不顾众人的阻拦,一步步的靠近那个盒子,用手把盒子抱了回来,其他将士们纷纷留出一条宋稚回帐中的路。他们一个个都盯着举止怪异的宋稚,想知道宋稚究竟想干什么。
宋稚回到了帐中,他轻轻地将盒子放在案台上,颤抖的双手犹豫要不要打开这个盒子。
最后他还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缓缓地拆开了红布,心一横打开了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物品,他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眼睛睁得格外大。他的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他想伸手去触碰那个物品,但是双手却完全不听指挥,他只能惊恐无助的站在原地。
帐外的其他人看到宋稚的样子有些好奇,他们都以为宋稚魔怔了,于是有几位胆子大的,也走上前想去看看盒子里的东西。
他们壮着胆子走上前,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之后,脸色也变得和宋稚一样,惊恐万分。
“皇上!”
没错,盒子里的正是阴鹏送给燕国的大礼。
燕王的项上人头。
听到这几个人的叫声之后,余下的人都纷纷围了过来,直到都看清了燕王的人头之后,一个个发出了悲痛和愤怒的声音。
“阴鹏真是不要脸。”
“太残忍了,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皇上···”
“现在我们怎么办?”
正当众人悲痛之际,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再次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旁边好像还有一封信。”
宋稚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看向盒子,确实发现了一封信。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信,拆开读了起来。
“大礼奉上!至于其余的,我发现味道也就一般。”
宋稚读完之后瞬间感觉胃中一阵酸痛,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了上来,他用手撑着案台干呕了起来。
其他人也明白了阴鹏的心中意思,都不敢再说话了,似乎再说一句话大家都要呕吐了。
此时的卫国营帐中,阴鹏和几位将领正大快朵颐的享受着美食,笑谈今日胜利。
“不知诸位觉得今日这肉的滋味如何?”
阴鹏突然停下酒杯,神秘兮兮的问了一句。
众人被问得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
“不过与寻常肉无异,反正都是荤腥味儿。”
其他几位将领也是纷纷附和。
阴鹏听了之后,笑了笑,惹得其他人更加不解。
“看来这燕王的肉也没什么特别的。”
众人听到阴鹏的话之后,面面相觑,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的胃在这一瞬间似乎也停下了运作,只想要将刚才吃的东西尽数呕出,但是他们又不敢在阴鹏面前表现出来。刚才阴鹏的话让他们瞬间明白自己面前的人有些可怕,根本不敢得罪。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了?”
阴鹏注意到了众人的举动,于是笑着问道。
“是。”
此时阴鹏的笑对于众人来说显得格外可怕,他们赶紧又拿起筷子,应声回答,但是心情早已没了刚才那般轻松和喜悦。
经过燕王的陨殁,宋稚知道他必须亲自带着这个消息回去,于是当天夜里,他交代完剩下的事情就准备加急赶回都城。
一整夜,宋稚一刻也不敢停歇,换了两匹骏马之后,宋稚终于顶着疲惫的身躯赶回了皇宫。
宋稚回来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并没有人在宫门口迎接。门口的侍卫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宋稚,因为此时的宋稚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一身的衣衫早已破败,脸上尽是沙土,甚至胡须也长了不少,只有那目光还算清澈。
宋稚进入皇宫之后,直奔洛珉岐的寝宫。
“参见太子殿下。”
洛珉岐此时也是刚起来,一出来就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宋稚,他有些惊讶。
“宋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洛珉岐先是震惊于宋稚的突然出现,但是看到他的样子感觉他应该是一个人回来的,于是心中有些不安问:“是不是父皇出什么事了?”
血脉之间总是有些感应的,昨夜起洛珉岐就睡得不踏实,心中隐隐作痛。他以为是这几日自己操劳过度所致,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此刻见到宋稚后,他心中的阵痛更加肆虐了,仿佛在预示着不祥之事。
“微臣有罪。”
虽然昨晚宋稚想了一夜,但是他此时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这个痛心的事实,他能先认罪,在他看来确实是自己无能,所以才无法救出燕王。
洛珉岐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完全穿好就冲到了宋稚的身边。
“你怎么就有罪?是不是父皇出什么事了?”
洛珉岐抓着宋稚的肩膀有些激动,以至于本就虚弱的宋稚差点倒在地上。但是宋稚还是强撑着精神,抬起头,用早已红肿的眼神看着急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洛珉岐。
宋稚拿出了自己一直抱在怀中的黑色盒子,呈到了洛珉岐的面前。
此刻看到黑色盒子的洛珉岐脸上的神情与昨日第一次看到盒子的宋稚的神情无异,不可置信与万分惶恐。
洛珉岐接过盒子之后,宋稚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洛珉岐讲起了当日的经过。
“···”
在听着宋稚讲述的过程中,洛珉岐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打开这个黑色盒子。听着宋稚讲述当日的情形,洛珉岐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的父王当时是该抱着多么大的决心,才能以一人之躯为余下燕国将士争取逃生时间。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洛珉岐早已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遇事也不会形于色。
可是,此时的洛珉岐却完全憋不住心中的伤心与悲痛。宋稚每多讲一点,他的表情就加重一分,直至宋稚说完,洛珉岐的脸上早已是涕泗横流。但是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他还是没有让自己放声哭出来。
洛珉岐伏在黑色盒子上闷声哭了起来,心口的疼痛更甚,几近昏厥。
“皇上的头被阴鹏装在这个盒子里。”
宋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十分虚弱,但是又带着对洛珉岐的心疼,所以他隐去了那封信的内容。
宋稚刚说完,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洛珉岐此时才终于抬起了哭红的脸,他赶紧扶起了宋稚,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洛珉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之后,又把盒子藏了起来,等一切看起来同平常一样后,他叫人换来了太医。
“宋将军只是精力耗尽,身体虚弱,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洛珉岐听到太医的话之后这才放下了心来,随后他又叫退了众人。此刻,他的内心觉得十分纠结,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无比重大,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同母后和洛嘉说起此事,但是如果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燕王的遗体必须早日下葬,且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必须马上接过这个重担,替父皇好好守护燕国。卫国的进攻肯定还会一波接一波的袭来,此刻绝不是伤心的时候,自己必须要马上恢复状态好好谋略。
过了一会儿,宋稚就醒了过来,他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洛珉岐正皱着眉头思考着。他轻轻地下了床,不敢打扰到洛珉岐。
“宋将军此次对战卫国可有什么想法?”
洛珉岐并不是完全低着头,他的余光还是可以瞟到周围。
宋稚这才知道洛珉岐注意到自己了,他听到洛珉岐的话之后先是惊讶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神情。
“卫国兵力实在强悍。”
“最迟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洛珉岐本来是想问宋稚最多有多少胜算,可是听到这个回答后,他又转变了自己的问题。
“燕国地势易守难攻,至多四月。”
这是宋稚一早就同燕王谈及过的一个最坏的结果,所以他也是很快就回答了出来。
“好,军事上的事情,我不如你,我只希望宋将军可以尽力而为。”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宋稚赶紧拱手回答,又接着抬头问:“那太子殿下如今打算如何?”
洛珉岐知道宋稚问的是燕王死讯的事情要不要告知全国上下。
“我会先同蓬蓬去说,让她带着母后去景园住着。母后身体不好,能够瞒一会儿就瞒一会儿。”
“可是,公主殿下能接受吗?”
洛珉岐自然也知道自家妹妹是一个怎样的性情中人,但是他的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的。
“就算我有意瞒着她,她也会知道的,索性我直接告诉她,”洛珉岐语重心长的说:“身为一国之公主,这个时候她知道分寸。”
洛珉岐对洛嘉从小的教养十分有自信,他知道洛嘉虽然平时顽皮,但是在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扛得住事。
“是。”
宋稚见洛珉岐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再出言反驳了。
“同时,我也会尽快昭告全国,举行国丧。届时,全民肯定会陷入慌乱,还请宋将军能够助我稳定民心,只有国内安定了,我们才能有拯救燕国的办法。”
洛珉岐眼神坚定的看着宋稚说道,刚才他问能撑到多久,并不是要做消极的打算,只是想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去想办法。
“微臣遵命。”
说完,二人就一同去了洛嘉的宁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