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楼是烈城郡最大的酒楼,在此地经营已有百年之久。
做出的美酒佳肴远近闻名,无一日不是客满为患。
就连远方城郡的达官显贵、乡绅富豪亦多有慕名来者。
然而今天的十方楼却是冷冷清清,非同往日。
偌大的三层楼只有一桌客人,正是秦骁并王恩二人。
那王恩强凶霸道,一入酒楼就嫌聒噪,将满楼的客人都丢了出去,带着秦骁直奔远离地面颇有些清净的三楼入座。
酒楼内上至掌柜,下至小二,无一个不是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那掌柜亲自在厨房内指挥,见店小二双腿打着摆子端着传盘仓皇步了进来,脸上多了一个新鲜的通红巴掌印。
心下一紧,忙道:“小二,那两个凶客对菜品可还满意?有没有说什么?可有吩咐?”
“那个……那个高高瘦瘦的客人倒是赞不绝口,只是那位长相俊美的凶客人……凶客人大发雷霆,狠揍了俺一巴掌!
说这些菜难吃得紧,狗也不吃的东西,把满桌子的酒菜都掀翻了!教重做一桌十四荤十四素的御宴……”
“老天爷!二十八道御菜,这让咱们如何能够做得出来啊!这是哪里来的两个魔星……”
老掌柜叫苦不迭,想起自己也曾在南离国皇宫里的御膳房学过徒,寻常菜肴虽说不在话下,那上应二十八星宿的御宴却是听说过没见过!
没奈何,只得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掌勺,苦着脸忙乎起来。
心中直是祷告,祈求神明保佑,将就搪塞一番。
酒楼外鬼鬼祟祟地来了一个壮汉,踅入厨房,拍了掌柜一把。
掌柜一愣,见这人竟是本城王郡尉,吃了一惊,拜倒在地,道:“草民见过王大人!”
他哭丧着脸,道:“大人替小人做主啊!”张口就要诉说。
王郡尉捂住了他肥嘟嘟的嘴,连声道:“这就替你做主,我问你,那两个家伙还在上面么?”
“在呢,在呢!”
王郡尉低声暗骂:“没鸟的阉人,好生猖狂,竟然大摇大摆地在我烈城郡乱逞威风!哼……”
他屏退了厨房杂人,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包,郑重地交到了掌柜的手里。
叮嘱道:“一会儿你把这包调料加到酒菜里,切记,一定不要露出马脚!”
想了想,将一罐圆丢丢、黑乎乎的药丸掏了出来,迟疑半晌,狠狠一跺脚也一股脑儿地交给了那掌柜,道:“把这些都加上,泡在酒里!”
那掌柜一呆,脸色更苦了,他颤颤巍巍地接过沉甸甸的“调料”,哀声道:“大人,这……”
上边那两个凶神可是非同小可,他如何敢捋虎须。
无奈这王郡尉乃是本城守城将军,更是得罪不起,一时好生为难。
王郡尉不耐烦地道:“你只管去,一切都在我身上……”
三楼上,酒菜撒了一地,秦骁看着一地狼藉,暗怪王总管乖戾,叹气连连。
然在朝中受他管辖,也不好多说什么。
“直娘贼,咱家纵横官场四五十年,满朝文武哪个不是对我毕恭毕敬?哼,只这两日间,竟受了诸多鸟气!秦骁,你真个是咱家的瘟神!”
王恩气呼呼地说道。
他怪眼一翻,又道:“秦骁,本地狗官不服咱们,你说怎生是好?快快说出个主意来!”
秦骁一沉吟,道:“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空口无凭,他们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依我看,不如就请王总管去捉几个蛊尸卫带到那王郡尉的面前,他亲眼看见了,如何还能不信?”
秦骁叹了口气,复道:“我只担心那郡守跟王郡尉两个认定了我是掳走其府上千金的贼人,而且我一个不慎在其面前显露了蛊心宗万毒掌的功夫,
他们别再怀疑我与蛊心贼人属于一伙,到时候我说什么,怕是也难令他们相信了……”
王恩道:“秦骁,到底你这一身毒功是怎么回事,你若不如实说于咱家,嘿嘿,咱家也怀疑你!”
秦骁看了王恩两眼,暗暗寻思:“说不得,若想剿灭蛊心宗,这位王总管实乃天大的助力!可惜他生性忒也多疑,若不向他言明,如何能得他信任,放手与我干事……”
当下从虞国高官女眷失踪,自己调查得知贼匪与李修无有关开始说起,直至被李修无把他剖腹剜心、剔除五脏六腑,制成了尸蛊,
继而得神山指引,得了十一个神秘脏腑的经过详细说了。
王恩听罢久久舌挢不下,满脸的震惊之色,只顾喃喃:“竟有这种事……”
复道:“如此说来,你不仅有一身毒功,更生出了一身神妙莫测的内家真气了?”
他嚯地出手捏住秦骁手腕,察觉出其体内汹涌澎湃、刚猛强横的金色真气,方才信之不疑。
“好精纯的内力,好霸道的真气!”
那金色真气直似惊涛骇浪一样,在秦骁体内翻滚沸腾,王恩忍不住脱口称赞。
“了不起,你有天大的福分啊!咱家观你真气充盈,气荡奇经八脉,应是随时都会突破为三九‘气冲百穴’的境界了……”
秦骁近日来一直突破不了,心下疑虑,便请教王恩,自己是否为传说中的铁脉。
王恩叹道:“你体质确实异于常人,即便真是铁脉,也不足为奇!”
秦骁闻言,不由心中绝望。
王恩却冷笑道:“你也不必担心,即便是铁脉,也不一定就冲不破它!你安心修炼,积攒真气,或许真气积攒得足够多了,就能一举突破!”
“多谢总管指点!”秦骁得此一言,不由欣喜。
关于神山之遭遇,他这是首次对人详细描说。
与闻者非是至交好友、生死兄弟,却是这位身居高位,残暴乖戾,平日里很难说得上话的大内王总管,不由唏嘘不已。
待得说完,却又自然而然地对王总管加深了信任感。
而王恩见他将此等秘密也对自己毫不隐瞒,心下也着实又惊又喜。
二人互相信任,莫名地增添了几许亲近之意。
此一节,却与秦月无关。
秦骁趁机向王恩请教了些武艺,收获颇多。
交谈良久,王恩转而又道:“骁儿,你说我朝中百官,家中女眷失踪被掳,与今日南离国烈城郡守之女被掳,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很有可能!”秦骁默默点头。
“哼,定是那蛊心宗做的好事……”
秦骁思绪纷乱,只觉疑点重重,不由摇头喃喃,猜测道:“我看此事牵扯不小,绝非蛊心宗李修无一人所为……”
不移时,几个店小二将二十八道荤素搭配的美酒佳肴满满摆了一桌,继而期期艾艾地站了一排,苦着脸等候吩咐。
王恩尝了几道菜,冷冷道:“你这几个撮鸟好生碍眼,在此待着作甚?还不快快滚了!”
几个伙计虽是被骂,却满脸喜色,如逢大赦,一溜烟儿地都下了楼去。
王恩冷哼一声,接过秦骁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蓦地他脸色一变,叫道:“这酒……”
秦骁一凛,道:“总管怎么了?这酒有问题么?”
说罢将右手食指伸入杯中酒内,以体内之毒仔细感应,并未发现异常。
“这酒滋味不坏啊!”说着连饮数杯,赞不绝口。
秦骁尝了一杯,果然香醇中略带甜味,绝不同于中原烈酒,当下连连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