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脱轨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忧郁深蓝的湖水中,我的眼神越发迷离,我是在被质问吗?
被我自己?
“像你这样一切都被注定的家伙,究竟想得到什么?你认为你能得到什么?”
事业?爱情?还是……
解脱。
“还有必要继续吗?你已经打从心底认可了。”
认可了什么?
“你做不到!”
一时间,紫光弥漫,我伸出手向眼前挣扎,可一切都无能力。
每一次挣扎只会把我离水面越扯越远。
最终坠落至湖底。
“你逃不走的,我终究会找到你!”
这些紫光向我袭来,我意识模糊昏倒了过去。
又是这样,它又没抓住我。
头顶上的风扇正嘎吱嘎吱地作响,我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看着每一片扇叶的转动。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
我回到了教室中。
“在我看来,一个只顾着自己的人,这辈子很难得到幸福。”
这是你们一直所教我的,一直所期望的。
可当我摔倒跌落之时,你们又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如他们一样?如你们一样?
只有我,连成功都能成为一种奢望吗?
成功如果不是为了嘲笑弱者那还能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为了自己?
一切只是谎言罢了。
差不多了,我想我快醒来了。
我仍在刑罚殿的监牢中。
门开了。
晃晃当当地发出声响,韩彧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你这状况是越来越严重了啊。”
“嗯。”完全没有力气,我简单回复了他。
这两天三夜的,只要一闭上眼睛,那阴魂不散的紫光总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头也从痛变成了现在的精神涣散,有很多的事情我都想不明白。
“在出去之前,我们有三样东西给你,此番出去必是凶多吉少,据明月长老所言,星象所示,有一股神秘势力在兽林外准备入境,她已经带着主力人员过去盯防了,宗门由陈信掌门、徐来长老等人坐镇,这一次只有我和陆公载二人保你。”
韩彧将东西交入我手中,六品【回魂丹】、七品【神行符】、八品【雷罚符】。
如此大手笔,就是分神期的修士也大有可能会在我的手上陨落。
形式远比我想象中的严峻吗?
也是,至今为止,我们仍不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对手。
不、也许他们知道要面对什么,才会给我这么高的保障。
这小小的舒兰,身后到底是何等人物?
两天前,奇术考核结束的那个晚上,韩彧罪名都还没来得及给我按上,舒兰就在主峰大殿宣布原谅了我。
原本陈信掌门计划把我关到明天年底大会结束,等人少了再说,这下我得提前被放出来了。
不得不说,韩家作为天下八大家之一,法律程序这一块儿还是懂的,让我多走了两天程序才出来,他们也好多准备一下。
兽峰考核作为最后的考核,一共有三天,今天是最后结算冲刺的时候了,兽林地方大,人也多,那些暗处的敌人很容易对我动手,但我现在还在宗内,总不能在宗门内动手吧。
出门后,我最好直接去宗门主峰大殿,那里阵法防御最强,很明显敌人也是这样想的。
但
“只有你一个人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点。”
他是个执事,修为只有化神期,与韩彧相当,在分神中期的陆公载面前多少有点不够看。
“所以,速战速决吧。”他毫无畏惧之色,从嘴里吐出两张八品符箓,在右手接过催动后向天上抛去。
霎时间,天上风火骤起,如魔主降临,整个明极宗被笼罩在了火云之下。
阵法呢,阵法呢,救一下啊,这能让他宗门行凶成功的吗?
无所谓,你有你的八品符箓,我也有我的虚张声势。
“如果这就是你越泉水来强杀我的底气,那你最好现在就自尽吧。”
腾风术,起!
在我跃起的一瞬,几十米开外的他瞬息间就化作了雷芒向我冲来,他几乎快抓住了我,幸好凤家的功法擅于临阵的调整,在空中的那一刻我用最基本的【凤回旋】调整了一下身体。
让他一手扑了空,但这只是垂死挣扎,我现在在他头上,离他的距离不过一臂之距,他下一招回过头来抓住我已成了定局。
他甚至没用手,紫色的雷电从他手中伸出,如锁链一般将我缠住,一条紫色的雷蟒在他身上缓缓显形,武魂全开了。
天上,宗门大阵正在全力对抗那两张八品符箓的威能,陆公载他们还要一点时间。
他得意道:“还在看天上吗?太天真了,六息之内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很明显我挣脱不了这些灵气凝练出的灵元,纯纯的境界压制。
真是可惜,这张八品的【雷罚符】在我手中都没捂热。
狂暴的蓝色雷电粉碎了他的锁链,但他似乎仍不肯放弃,赶紧补上了手抓住了我的脖子。
打算同归于尽吗?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捏断我的脖子,到那时我想我不得不使用凤凰武魂了。
好在他并没有掐紧,看样子,他是要活捉我。
但是
“就算你同样为雷属性,这上可斩分神的八品符箓,你抗得下来吗?”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脖子上蠕动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看来我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前面是吞下了一颗丹药!
眨眼间,他灵力暴增,竟扛着雷暴携我行至数千米之外,连沿途地上的限速阵法都未能阻挡他分毫。
这下可糟了,发动符箓是需要时间的,前面靠六品腾风术拉身位才勉强用出了雷罚符。
我现在基本是任他摆布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怎样把我带出明极宗呢?
走大门吗?
就算是进兽林从后山逃,明月长老也已经带人在外围堵着了。
更不用说从刑罚殿到兽峰还要经过一个主峰。
等等,这条路是?
这家伙难道是在往术峰逃窜?
前方,舒兰正等在那里,看样子他们是一伙儿的了,可从术峰要怎么出去呢?
还来不及等我多想,这劫匪便已经抬起了手,准备凝聚灵元。
舒兰也张开了双手在咏唱着什么。
搞什么鬼?
可就算是这样,元婴境的她也不可能打的过化神境的人,元婴与化神之间隔了一个化形境,这个差距就跟金丹到结婴之间隔了个化灵境一样,这两个作为区分的境界,如同壁垒一样不可逾越。
这舒兰是在送死,除非
随着舒兰身体的缓缓升起,项链的光亮也在她胸前快速展开。
这是什么?异次元空间?宇宙星辰?!
一阵眩目的强光闪起,我和挟持我的人倒落在地,由于惯性我被飞出了百米之远,刚好落在了舒兰的身边,毫无动弹之力。
到底是敌是友?
“算无遗策。”这语调不似之前的娇柔做作,此刻,她仿佛如一个观察者一样,俯视着一切。
可在行动上,她却又如定格动画一样行进着,如同提线木偶。
胸前的项链还在持续发亮,紫色的雾气将我托在半空,目标还是术峰。
这术峰到底有什么?
可恶,还不能在这里晕倒
“还不能倒在这里。”
浓雾中,它托着我瘦小的身体向前一点一点地爬去,在建兴的城主儿子沈耀堂的追杀下,我已是身心俱疲,方家的血光之灾是我心里所不能承受的。
“在此了结吧,我受够了我这破烂人生了。”
“那么你去了结吧,把身体给我,我还有大仇要报。”
我放弃了思考,将身体交给了它,这是我在当时所做的。
虽然主动权仍在我这里,它对身体的控制仅在我一念之间,但当时我确实是没了继续生活的念想。
于是它后来便索性与我一样,一同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
那时的我是真的没想明白它为什么会想帮我。
于生于死,你我到底有何不同。
它难道就没有对生的渴望吗?
如我一样,其实你只要再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
如我一样如我一样为何要如我一样?
“可以的话,我希望从来没遇到过你!东凤两家的大少爷!”
踏马的给我闭嘴吧!是你出卖的我!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我抱怨!沈小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初圣!
我多想这样说,可当时我确实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是懦弱的。
我只是麻木的将他从剑上推开,无力的坐倒在地上,等待着巷口,来取我命的东家人进来到这儿。
这便是我的命运!
叛徒是他吗?还是我?
是我将他卷入了我的命运吧,没错,我这样的家伙值得被背叛。
不然我要怎么交到朋友呢?
怎样让他们舍命与我相交呢?
很困难的吧。
让它这样包容我。
“想忘记一切吗?哪怕只是短暂的。”
对于我而言,这样是错的吗?
“没错!”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能只注视着我眼前的一切?!
还要为我编织不属于我的梦,让我去兼济天下吗?!
像我这样能力不足的人,连满足于一时的成功都会成为奢望吗?!
我到底有什么错?!
面对眼前的这个黑影,我声嘶力竭地向他倾尽了所有的不满。
我用力地推着他道:“怎么样?一直推我很有意思吗?!一直看我表情很有意思吗?!你倒是继续说啊?!”
我就这么推嚷着他,直到他无力抵抗摔倒在了地上,将右手挡在了我们之前,此刻的他如同一个身患重症的病人,倒在地上楚楚可怜。
“我有什么错!你倒是继续说啊!说啊!”
没脚深的水中,映射出了我与他的倒影。
周围紫雾缭绕,荡漾的水波,早已令我不能看清我俩在水中的容貌。
沉寂中,空虚的人影里,终于传来了空荡荡的回声:
“解——脱——背——叛——”
我抛下了它,我害怕它。
这是不争的事实。
“还妄想逃吗?我说过,无论到哪里,我终将找到你,你逃不掉的!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刻了。”
四散开来的黑影,如同蝙蝠群那样,将我吞噬,黑暗环绕,缝隙越来越小,直至眼前微弱的光芒全部熄灭。
当我再度睁眼之时,天花板上,扇页仍在一个劲的转悠。
我回到了教室中。
“在我看来,一个只顾着自己的人,这辈子很难得到幸福。”
看着手上,被黑影抓出的伤口,我想我仍在监牢之中。
我还是屈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