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府。
日头上升,一树的黄叶被照得更加璀璨,宛如一锭一锭的金子。
秋风呼呼地刮过去,拂落了一地的沧桑。
许高远早早就派府里的小厮送来了回信,苏府的随从接到信后马上送过去给张敬。
此时的苏珩正端坐在书案旁,右边放了些书籍。
有些是父亲遗留下来的行军打仗的心得和经验,还有些便是前人著书立说的行军论和兵法之类的。
桌案的左边放着一盘围棋。
偶尔有时间他都会和高飞张敬等人切磋一番,只可惜这俩均不是他的对手,每每都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他左手拿着一卷书册,右手握着一支笔,在细细地做着阅读记录。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而且还会一边看一边记录下自己的所想所思。
“侯爷,许府那边派人传信来了。”张敬轻轻地敲了敲门。
苏珩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并把手里的书放回原处,“拿进来吧!”
苏珩抬手接过,展开信纸,一字不落地看去,眸中的亮光渐渐隐去,眼中的笑意尽数消散,只余淡淡的不屑与鄙夷。
一张雪白的信纸上仅写着寥寥数字,笔锋散漫且慵懒,可见写信之人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并未曾多言一字。
总结起来便是小女许知意愿与侯爷缔结婚约,琴瑟和鸣。
许素素变成了许知意,许府真有意思。
苏珩手指不经意地在桌面轻敲了两下,低头沉思了一会,抬头望向张敬。
“张敬,你上次说许知意是庶出的?”
张敬满腹疑团,不可思议地问道:“侯爷,这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只是想不懂。”
“侯爷的意思是?”
苏珩心有疑虑地合上信纸,不知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加深沉,旋即把信纸递到了张敬的身前。
“你看看。”
张敬恭敬地接过来,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意识突然回笼,“岂有此理,他们怎敢这样欺骗侯爷,要是老侯爷还在世,他们定然不敢如此行事。”
苏珩勾了勾唇角,脸上似笑非笑,“他们是觉得我这种人不配娶他们的嫡女。”
“我还觉得他们的嫡女配不上侯爷呢,就更不用说这个庶女了。”
张敬满脸黑线,一双手臂的青筋微微突起。
外头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到桌案前,落下了一个修长的黑影子。
苏珩云淡风轻地开口,“无妨,是谁都一样。”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与他结亲的对象是谁,因为对他来说只是陌生人,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爹的夙愿。只是他不能接受对方这种行为。
这许府大概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风光霁月,清正廉明。
“那许知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名其妙就成了嫡女,侯爷确定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他心里觉得许知意真是好手段。
之前不仅想要妄图拆散三妹的婚事,这次又来搅和侯爷与许大小姐的婚事,想必是一个贪图富贵,虚荣心极强的女子。
她是哪来的勇气,把嫡女的名头也安到自己的头上,真是一个妖女。
这许府一家子就像个豺狼窝,除了故去的许老大人,心都是黑的。
苏珩若有所思地开口,“谁是谁非谁又能看清?”
“侯爷,难道你忘了那些流言了吗?”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她三天两头的,就勾搭了陆公子和侯爷你,怎会是良善的?”
苏珩静默了一会,并未作答。
若是此女水性杨花,满腹心计,他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到时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苏珩此生,绝不与此等女子共度一生。
“难道许知意不想嫁,他们许家还能逼迫不成?定是她耍了什么手段!”
张敬眼瞧着苏珩越来越凝重的的神情,话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度,“侯爷可不要被许家骗了。”
苏珩若有所思地回神,轻哼了一声。
敢骗他?
鹿死谁手都不知道。
张敬直挺挺的目光望着端坐着的苏珩,身姿如高山之上迎风摇曳的松柏,挺拔俊秀。面容就像寒冬时节纷纷扬扬的白雪,冷白如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脸型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镶嵌其中,宛如粉妆玉砌一般,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他一个男人都跪倒在他绝色的容貌之下。
“难不成那许知意是冲着侯爷你的脸来的?话说侯爷你的相貌与那陆家小公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保这女子不动心……”
“我要是女子,我肯定也选侯爷,人帅钱多还……”
张敬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珩打断,他实在是被吵得头疼。
“张敬,我看你最近是闲得慌了,要不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张敬瞬间呆怔了,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乖巧得不行。
“侯爷,属下最近还挺忙的。”
苏珩眼中闪过一缕疑惑,唇角轻勾,淡淡一笑,“忙?”
“就是侯爷之前收进府里的那个小孩,我还在训练他呢!”
“你说阿羽?”
阿羽是苏珩给他起的名字。
“是是是,就是阿羽,侯爷我正忙着呢!”
“训练可还行?受得了吗?”
张敬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一脸骄傲自豪地说,“还可以的,这个小孩一点就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师了。”
苏珩两手交握于桌前,思索了片刻,镇定自若地开口,“那就成,最近陆府那边有动作,你晚上去探查一番。”
张敬一脸吃了黄连的神色,简直有苦难言,不是成功转移了话题了吗?怎么又给绕回来了?只是开口的声音却显得有那么一点底气不足,“是的,侯爷。”
半夜不睡觉,趴人家屋顶上听墙角,真不是人能干的事。
早知就不多嘴了,那好事就得落到高飞的头上了,还能趁机捉弄他一把,想想都开心。
“高飞呢?让他过来一趟。”
“好的。”张敬垂首行礼恭敬地退出房门。
不一会儿,高飞就来到书房。
他向苏珩行了一礼,不疾不徐地开口,“侯爷,有何吩咐?”
“你明日把消息带到许府去,说我愿意娶许知意为妻,让许大人择日成婚。”
因着许老大人曾经救过苏达一命,苏珩此人哪怕滴水之恩,也当以涌泉相报。
苏珩马上吩咐了高飞将之前准备的聘礼寻个好日子送过去。
“高飞定将此事办妥。”
他昂首挺胸大步走出了书房,抬头便撞向了张敬。
张敬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眉尾飞扬,“高飞,我刚给你挡了一劫,该如何谢我?”两人同时跨步往庭院前方走去。
高飞斜瞥了一眼张敬,“挡什么劫,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装神弄鬼的,也忒可怕。”
“侯爷早前不是说让你去趴陆府的屋檐吗?他今日居然让我去了,你说该不该谢我?”
话音落下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伴随着风声呼啸而来。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高飞捧着腹部笑得一颤一抽,张敬瞬时脸垮了下来。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侯爷了?”
张敬仔细一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不过就是嘴碎多夸了几句侯爷帅得人神共嫉而已,难道这也错了?
难道侯爷不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帅吗?
那倒也是,侯爷这种表面冷漠绝情,内心腹黑又狂热,明明才色双绝非得演戏装单纯的男人是有点难以捉摸。
今日大意了。
张敬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开口,“没有,我怎么会做这事,是兄弟就请我吃酒去。”
高飞扯起唇角无奈一笑,心想:装,你就使劲装吧!
“走,哥带你吃香喝辣去,晚上才有力气趴久一点。”旋即搭上张进的肩膀,往酒楼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