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儿似乎躲进了云层里歇息,漫无边际的漆黑里只留下几点星辉。

眼看亥时快要到了,路上的行人纷纷行色匆匆地赶着回家,就连许府的一众人也在其中。

许知意遥望火树银花,虽泰然自若,却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舍。

毕竟回到府里,便很难再有出府的机会。

下次出府,恐怕就是出嫁之日了。

“小姐,你怎得突然不说话了?”

“秋橘,我只是在想,如此美景,要是一生只能见一次,倒真的可惜了,来年的花灯会我可还能来?”

“那必须能的啊,小姐又不是不嫁人。嫁了人就能和他一起来了啊。”

“就怕所嫁非良人。”

这一年,她已十六了,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想必许高远已经开始替他择婿了,也不知道她的婚事会如何。

她不想与素未谋面,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就此共度一生。

她做不到。

马车上,一时静默无言。

许素素一脸春心荡漾。

许悠悠神色不安。

许知意则忧心忡忡。

一阵吆喝声瞬间打破了这平静。

许悠悠忙掀起车帘望去,只见是普通的小商贩在卖东西。这些小玩意父亲已经送了很多给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遂放下了车帘。

倏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许素素手里的画卷。

她记得出府的时候是没这东西的,怎得回来就紧紧抱在怀中,于是便打趣问道。

“大姐,你可有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

许素素抬眼望去,双手却下意识地拢紧手里的东西,嘴角淡淡一弯,旋即开口:“没有。”

心里却是如灌了蜜糖一般,丝丝麻麻的甜味不断往外溢出。

许知意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抬眸瞧了瞧这两人,心想这又是要演哪出戏?她要不要也加入演出?

许悠悠听到一脸不可置信,眼看许素素满面通红,双手紧握画卷,眉尾轻挑,定是父亲母亲许诺了她什么好事儿。

这下许悠悠更坐不定了。

心想许素素手里的画卷必定是旁人所赠。如若父亲母亲也在,那便是走了明场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损害到她的清誉。

她想起了今日借了许知意的名字行事,怕来日东窗事发,于是便佯装无意间套话。以后有了大姐的证词,倒怀疑不到她的身上。毕竟今晚的事只有她和阿娘知道。

“二姐,我听闻你方才在秦淮河边私会了一男子,这是真的吗?”

许知意闻言,转眸盯着许悠悠,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要她参演,她能不能不演,玩了一晚上实在是有点累了。

她见是见了,但哪来的私见一说?隔着十万八千里,凑个热闹都不成?

许知意虽吐槽,但她开口的声音却平静沉稳,丝毫不见慌乱。

“你可是听谁说的?”

“就,就府里一小厮。”

“哦,是哪个?三妹可瞧清楚了,待会回府可要仔细辨认才行。”

“为何要辨认?”

许悠悠突然心跳加速,脸色局促不安,似乎有点逃避的意思。

“自是捉拿那散布谣言之人。”

“我已记不太清此人模样了。”

许悠悠无奈只能先把自己摘干净。

“这样说来,我会以为散播谣言的人是三妹呢。”

许悠悠瞬间感到后怕,连忙着急解释,“二姐,我……我……可没做过这种事。”

许知意瞧着许悠悠闪烁不定的眼神,心里已有了答案。

“我自认未曾行过此事,只是三妹随意听了一嘴便来讨伐我,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了,许府的声誉可就尽毁了。”

许素素骤然变色,抬头猛盯着许悠悠,恨不得把她的嘴闭上。

“二妹说得对,三妹便不要胡说了,道听途说可当不了真。等回了府,我可要把此人揪出来。”

她一个闺阁嫡女,要是被这般姐妹害了名声,倒还怎么嫁入高门?

“大姐,这般行事怕不妥吧?”

许悠悠颤颤巍巍地开口,似想极力掩饰自己的害怕,内心却在暗讽许知意竟这般守规矩。

“我瞧着并未有什么不妥,莫非三妹你心虚了?”

许知意在一旁给她试了试煽风点火的滋味。

如今要查人的是许素素,要被查的是许悠悠,和她并无半点关系。

把自己摘干净了,眼不见为净,随便他们怎么闹也闹不到她头上。

许悠悠惶恐不安,忙垂下头低声道歉,连连说自己听错了,连哄带骗才把许素素要揪人的心思扼杀了。

眼下这般试探不成,自己反而还落了一身膻,真是自作自受。

另一辆马车。

许高远心情大好,开了话头。

“我瞧着素素他们年龄都不小了,是时候该议亲了。”

方氏见状,连忙附和。

“确实,妾身也一直在担心着。”

“等这几日公务稍松些,我便寻几户合适的人家,到时候你们可要掌掌眼。”

“好好好,一切都听老爷的,眼下我只盼她们都能嫁得好。”

因着方氏在,王玉琴只能一视同仁地对待,若按以往,她只顾着她的素素,哪还有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