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也起身正要离开,但荆棘实在忍不住,道:“浅予公子请留步。”浅予愣了愣,停下了脚步,随即问道:“公子可还有其他事情?”荆棘道:“今天…我们看到永固太子了,他也来看了你的表演。这本是你们的私事,按说我们不该掺和,但还是想问,公子当真与太子不再相见了吗?”浅予听到这里,慢慢坐了下来,眼底蒙上一层雾霾,思虑片刻,道:“见,自然比不见要好。世人都以为是我贪慕虚荣,现在看到太子这样的处境,我便落井下石。可他们不知,若我执意要跟太子在一起,后面的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太子因我被废,即便现在一腔热血,日子久了,衣食住行各方面的落差逐渐显露出来,定会心生埋怨,最终,只会闹到个相看两厌,不得不分开的地步。”顿了顿,浅予继续道:“况且……况且,我们本就不被世俗接受,在一起,便要时刻承受着被人指指点点。这种日子,我倒是能忍耐,但太子自小金枝玉叶,享受着千般宠爱,他又一向心气高傲,如何能忍受得了?”

一番话,令三人十分钦佩,钦佩浅予的勇敢与胆识,也钦佩他的通透与豁达。荆棘道:“公子一番话,看的深远,实在是令人佩服,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浅予忙道:“还是要谢谢公子跟我说这些,劳烦公子费心了,以后,欢迎公子们前来捧场。”

从妙音坊出来,韩晏清道:“堂堂太子,怎会置自己的前途不顾,犯如此荒谬的错误。堂堂一国之主,又怎会眼看着自己的皇子一步步犯错而不去阻止,即便后来事情暴露出来,为何不处罚教唆怂恿之人,而且,浅予公子又怎会存活于世上,分毫未伤?”粮知眨了眨眼睛,道:“你是说,这本就是一场大戏,一场为了让次子继位的大戏?那设计整场戏的幕后之人,究竟是永固王还是二皇子?”荆棘叹了口气,道:“无论是谁,这场戏都唱成了,唱的很成功,只是可怜了浅予公子,自始至终都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韩晏清道:“恐怕浅予公子早就猜到了吧,所以才毅然决然,及早抽身。其实,在这世上,谁又不是枚棋子呢?”听到最后一句话,荆棘望着韩晏清,心想:“可能他又想起小小年纪被送去当质子的心酸了吧。”

就这样,依靠永固国护送的计划泡汤了,三人只能一路向西赶路。路上,荆棘想起方才楚湫公子提起的,那场阻隔了南北方交流的战役,更加好奇的问道:“若我猜的没错的话,楚湫公子说的战役跟你在山洞中说的,是同一场战役吧。”韩晏清点点头,道:“是的。”然后慢慢讲了起来:“说来话长,当时,定安王已经荡平北方,天下十分占其七,只剩下偏安东南一隅,且与其他国家交战屡战屡败的楚天国,而定安国十余年励精图治之后,北方已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国富民强。于是,定安王齐集兵马,大举南下,意图一战定乾坤,从此一举统一天下。可是……谁也想不到,就是那一场战役,却完全扭转了南北方之间的局势。定安王派一名统帅带领十余万先锋军先行,又从各地临时动员了二十余万的杂牌军陆陆续续赶往战场。而楚天国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八万余人北上抵抗,另有两万人充当先头部队。按说从两军人数上来说,定安国很占优势。就这样,两军在寿河附近的一座山下相遇,定安军人马众多,很多还在后续赶来的路上,而楚天国两万人已经到达寿河彼岸,楚天军没有丝毫迟疑,果断渡河,打算趁定安军尚未完全落位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两万人马本就是精兵强将,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便整整齐齐排在了寿光南岸。而定安军见楚天军渡河,就想趁楚天军一半渡河,另一半还在水中之时发起进攻。但是,见楚天军渡河,定安军竟鬼使神差的往后撤了半里地,想给楚天军留出交战之地。但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前军一撤,后面陆续赶来的队伍就有点心慌,以为前军战败了,于是便谣言四起,随着谣言传播,大军一下子炸开了锅,被临时征兵而来的人们本就不愿打仗,于是开始四处逃窜,大军随即不战而溃散。楚天军两万大军趁势追杀,定安军只得仓惶后退,最终损兵折将十多万。”荆棘仔细听着韩晏清的描述,仿佛自己也深陷这场大战之中,混乱、绝望、一片惨叫。

韩晏清继续分析道:“其实,若定安国内部本就安稳倒也无所谓,但问题就出在,定安国在短时间内吞并了几个小国,人心尚未安定,便出兵讨伐楚天国,楚天国当时尽管连连溃败,但也是曾经的大国,仍有一群精兵强将支撑。”荆棘继续问道:“后来呢?为何打了一次败仗就会四分五裂呢?”韩晏清道:此战之后,在逃跑后退的路上,本就不安稳的定安国内部各股势力竟然相继独立了,就这样,不可一世的定安国,顷刻间土崩瓦解。

荆棘不解问道:“定安军为何会不战自乱?他们人数重多,按说更有底气才对啊。”粮知道:“有诸多原因吧,一方面,几十万人在一个不大的战场上本身就排不开,前后距离又太远不好指挥,前面军队一往后退,后面军队根本不知是计策还是真的败了,恐慌情绪一传染,人人只顾逃命了。另一方面,这支军队本身成分就非常复杂,各股势力都有,以前还分属于不同政权,相互之间既不熟悉也不信任。还有士兵素质参差不齐,长途行军疲惫加上士气低落,根本没有决心和斗志去打这场仗。总之,诸多原因叠加吧。”

韩晏清分析道:“所以说,人数多并不见得是好事,人数太多,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耀武扬威的,所以,军队必须实行分级管理,每个军队的将领都至关重要。”荆棘不禁惋惜道:“好不容易统一起来的北方又乱了,权力者斗来斗去,承担后果的却是平民百姓。”

客栈里,烛光闪烁,荆棘与韩晏清对坐在桌子两旁,荆棘问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皇子啊?难怪一路被人追杀啊,那你一定很有钱吧?”韩晏清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抬起头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无奈道:“父王儿女众多,而云林国相比其他大国来说,相对羸弱,为保全社稷,大多数皇子、公主都被送至他国做质子或者和亲。现如今,云林国外有强国虎视,内有奸臣当道,想去除积弊非一日之功,皇子,皇子又如何,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说罢,韩晏清握紧拳头,愤愤的锤向桌面。见韩晏清如此,荆棘暗自感叹,身在王侯将相家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韩晏清接着为荆棘介绍起粮知来,道:“粮知是云林国太宰粮昱的独子,家族地位显赫,他父母老年得子,粮知自小长相英俊,天资聪慧,享受着全家人的娇宠。粮太宰为人低调,在朝中尽力回避权力之争,保持与其他权贵之间的关系,想努力减少云林国内部纷争和矛盾。然而,粮知性格却粮太宰大不相同,由于长期备受溺爱,他放荡不羁,屡次闯祸,一言不合就跟别人打起来,甚至有一次打了八皇子,常常为父母带来麻烦。为了引导粮知走上正道,也生怕有一天粮知闯祸被打人打死,粮太宰决定让他学习武功,希望通过练习功夫来修炼心性。为此,粮太宰将粮知送到当今最负盛名的武林高手狂酒仙人门下拜师学艺,狂酒仙人修行多年,最擅长内功心法和各种绝学武技,第一次见到粮知,便一眼看到了粮知身上蕴藏的巨大潜力。拜师之后,狂酒仙人待粮知如同自己儿子一般,不仅传授武技,也培养他的品德修养。由于粮知天资聪慧,很快就超越了同门中的其他学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粮知逐渐掌握了武功的精髓,因而狂酒仙人让他下山历练。

二人正聊着,粮知突然推门,用手指着韩晏清,愤愤的道:“韩晏清!没想到你竟然在嚼舌根,对象竟然是我!还把我说的这么不堪!”韩晏清笑着问道:“客观评价嘛,不过,你这么晚了来做什么?”粮知跑过去用胳膊环绕着韩晏清的脖子道:“当然是好久不见,来找你叙旧呀。”韩晏清掰开粮知的胳膊,道:“莫不是你有想到什么好点子了?”荆棘看着粮知胸有成竹的表情,应该是被韩晏清猜对了,他连忙道:“粮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粮知不紧不慢的坐下,道:“我思考再三,想起了另一个国家,夏焱国,或许可以助我们回国。”韩晏清道:“夏焱国?那个太后垂帘听政,国家发展却极其强盛的国家?”粮知道“正是,夏焱国现在确实是主幼国疑,太后掌权。”荆棘问道:“她如何肯帮我们?”粮知信誓旦旦道:“我自然是找到了突破口,听闻这位太后如花似玉,更有几位老相好帮其把持朝政,铲除其他反对者及其党羽。其中,有一位是他的青梅竹马,名叫赵硕,只要说动他派兵护送,太后定然无意见,回国指日可待。只是……”韩晏清忙问道“只是什么?”粮知道:“只是夏焱国离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有点远,要穿过其他的小国,万事需更加小心为妙。”荆棘不禁暗自感叹,粮知不仅消息灵通,还如此八卦,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粮知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眉眼一斜,挑逗道:“男人离了八卦可怎么活。”粮知再次语塞,并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觉得这人好可爱,应该是他的第二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