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二人终于来到道观脚下,放眼望去,青山翠峦间,道观更显古朴巍峨。二人顺着覆盖着厚厚青苔的石阶蜿蜒而上,山涧流水川流不息,树叶在阵阵山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风声、水声、树叶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情舒畅。韩晏清道:“此处为十大洞天之一,坐落在苍渊国与永固国交界处,以环境清幽静谧著称。

到达道观,几个小道士正在门口打扫落叶。韩晏清站在门外,行礼道:“韩晏清特来拜见清闲真人,劳烦小师傅通报一声。”小道士抬起头,上下打量着韩晏清,道:“施主请稍等。”放下扫帚进了门内。趁二人等待之际,荆棘环顾四周,只见门前两侧,古木参天,枝叶茂盛,清净而又庄严。

很快,小道士跑出来道:“施主请。”二人跟着小道士进入道观,进门后往前走几步,是一个5尺左右的大鼎炉,里面插着燃烧的香火。韩晏清道:“道观的布局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对称的,乾南坤北,供奉神尊的殿堂都在中轴线上,也就是尊者居中。另一种是按照五行八卦方位定的,先确定主殿位置,再围绕八卦方位放射展开确定配殿,并对应了木、火、金、水,土五种性质的事物。而清闲观为第二种,正南方乾的位置为主殿,两侧配殿分为两条线,一条自正南乾起,至东北震。另一条自西南巽起,终于正北坤。”荆棘听后,忽然道:“那个山洞,是不是位于东南方?”韩晏清想了想,道:“对,看来山洞的主人对风水很了解。”

几名虔诚的信徒正在鼎炉旁焚香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荆棘道:“修道只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吧。”韩晏清道:“则不然,有人为了修养心性,心灵自在;有人为了脱离尘世,摆脱疾苦烦扰;也有人希望通过学道,济世救人;只有极少数人想通过自身修炼和积累功德得道成仙。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修道已成了他们的信仰,而有信仰的人,心灵上都会特别强大。”

走着走着,来到一间屋子前面,房屋里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晏清,进来吧。”

二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一名四五十岁样子的道士闭目盘腿而坐,见他们进来,睁开眼睛问道:“从苍渊国回来了?”韩晏清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回来了。”清闲真人道:“坐吧。”韩晏清介绍道:“这位是荆棘,我的一个朋友。”荆棘连忙行礼。清闲真人上下打量着荆棘,起身震惊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骨骼清奇,气质如同流水般清净淳朴,有通晓天地万物之灵气。是否有修道的打算?”荆棘听后,连忙摆手道:“谢……谢大师夸奖,我……我还没有打算过。”

韩晏清扑通跪在地上,语气焦急的道:“徒儿此次前来,是求师父治病。”清闲真人连忙扶起韩晏清,一边问道:“什么病?”一边拽过他的胳膊,将手放在脉搏上试探着。荆棘吃惊的望了望韩晏清,心想:“原来这小子还有病,难怪不会武功。”

过了一会儿,清闲真人睁开眼睛,道:“你的脉搏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但却偶有间歇,好似体内有寒痰瘀血,气结不疏。”韩晏清道:“说来奇怪,平日里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但每当运功之时,便觉真气断断续续,不能衔接,这是何病?”清闲真人思忖片刻,道:“这不像是一种病,反而……更像是一种蛊所致。传闻江湖上有一种蛊虫,以人的精血为食,平时沉睡不动,但若此人运转真气,令血液加速循环,蛊虫便会苏醒,加快吸血速度。”韩晏清忙问道:“师傅向来医术高明,不知此蛊该如何破解?”

清闲真人起身道:“你进来吧。”韩晏清连忙跟着道士进了内屋。荆棘留在原地,他从门外望去,韩晏清盘腿而坐,清闲真人一边在韩晏清后背上比比划划找着穴位,一边将银针扎入韩晏清的各个穴道中。韩晏清眉头紧皱,嘴唇紧闭,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落下,看起来十分痛苦。

十分钟后,韩晏清大咳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血里面竟有一只虫子在蠕动。清闲真人松了口气,道:“蛊虫已解,你可以运功了。”韩晏清连忙运转体内真气,果真经脉顺畅,一股气流在身体内涌动。

韩晏清忙起身道:“多谢师父相救。”清闲真人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长型物体,打开来,竟是一柄剑,他将此剑递给了韩晏清,韩晏清双手接过承影剑,仔细抚摸着,像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只见此剑锻造精良,剑身较窄,刃部锋利,手柄处嵌有蓝色宝石,是一柄软剑。

“好了,物归原主,拿着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清闲真人道。二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坐下,韩晏清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想请教。”清闲真人道:“何事?”韩晏清道:“昨日,我与荆棘上山之时,误入一处山洞,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洞内,竟有人供奉着定安王的画像。”清闲真人道:“哦?定安王?看来还有人在怀念定安王啊。”韩晏清道:“洞内机关设计之巧妙,让我总觉得不只是怀念那么简单,更像是一股暗藏的势力,一股……想复国的势力。”清闲真人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有人怀念之前一统北方的定安国也合情合理,至于形成几股势力,也是正常。当下之际,你要把精力放在如何回国上,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韩晏清觉得清闲真人说的有道理,确实,他总不能顶着私自逃跑的罪名回到云林国,即便回去,很有可能再次被遣送回苍渊国。韩晏清道:“师父说的极是,晏清记住了。”闲散真人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下山去吧。”二人给清闲真人行礼后,走出了道观。

红门外,荆棘满脑子的疑问,不等开口。韩晏清道:“清闲真人是我的师父,在没成为我师父之前,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各国王室争相请他看病。后来,他受邀来到云林国,我有幸见到他,不知为何,他竟主动收我为徒,教我剑法。后来,我被送到苍渊国做人质,去之前,我将承影剑托他保存。”荆棘疑惑道:“那么多皇子他都不收,为何收你做徒弟?”韩晏清继续道:“说来蹊跷,我也不明白,还问过师父,师父只说我是有缘人。其实,我对师父修道之前的事一无所知,但是每个上了山的人都已经割舍了俗事,知不知也无关紧要了。”“那这蛊又是怎么回事?”荆棘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知从何时起,我突然发现每当运功之时,就气息不畅,体内真气淤堵,若强行运功,便如万蚁噬心,不能动弹。”韩晏清摸着自己的心脏道:“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下山之前,荆棘回头望了一眼,道观东侧有几处土坯的小房子,与道观的宏伟庄严显得有点突兀,不过道观周围一片绿树环绕,花草点缀,让人心旷神怡。荆棘无比羡慕道:“在战火纷飞的时候,还能寻得这一处宁静之处,真好。”“这里比小山村气派多了,不知以后还能否再来。”荆棘一步三回头的走着。“别看了,再看就把你留在这里做道士!”韩晏清不耐烦的道。

二人来到一处森林里,突然间群鸟惊飞,百余名山贼窜了出来,荆棘不由得看了下旁边的韩晏清,心里无奈的想道:“他这是什么体质啊?真是处处被追杀。”韩晏清竟然异常兴奋,眼睛里闪着光芒,低声道:“伏威帮这是回去搬了救兵了,看来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不过来的正是时候,好久没有练习承影剑法了。”说罢,拔出承影剑,剑身明晃晃的,看起来十分锋利。一名山贼一刀挥来,韩晏清侧身躲过,见其左腋下漏出破绽,一脚踢过去,山贼重心不稳,栽了下去。另一名山贼接着迎了上去,被韩晏清一剑弹开。韩晏清的剑法飘如游龙,矫若惊龙,如同影子一般灵巧。山贼们见韩晏清武功了得,领头的大喊一声,“一起上。”韩晏清只得腾空而起,双手握剑,高高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闪耀的光芒,光芒四散而开,围攻的前排山贼应声倒地。

其他山贼见状,正欲逃跑,被韩晏清飞身捉住,厉声呵斥道:“说,谁派你们来的?”此山贼赶紧跪地求饶:“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前几日,有个蒙面的雇主给了我们你的画像,我们一路追杀至此,但我们着实不知雇主是谁。请少侠放我们一条狗命。”韩晏清见他们确实不知,大声道:“还不快滚。”剩余几名山贼踉跄逃窜,一会儿功夫就没了身影。

韩晏清突然发觉荆棘在看他,扭头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荆棘道:“原来你武功这么高啊?”韩晏清没有作答。

路上,荆棘好奇的问,“为什么我们会一路被追杀呢,我们看起来很有钱吗?”韩晏清面无表情的道:“因为……我该死。”荆棘一时语塞,“啊……这……”“我是说……他们觉得我该死。”韩晏清不紧不慢补充道。荆棘不知如何安慰,脱口道:“那……那你人气还挺高的哈,不像我,从没有人在意过我,连一个能追杀我的人都没有。”韩晏清一时语塞,不可思议的望了荆棘一眼,他觉得这小子脑子可能坏掉了,羡慕被人追杀。荆棘看着看,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

可能只有荆棘才知道,幼时那种孤寂,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山中拾草、一个人对着树洞说话、一个人扮演好几个角色,甚至自己编了歌曲自己唱、自己编了舞蹈自己跳,可是很多时候,跳了一遍他就忘记之前是怎么跳的了,所以每天都重新编,每天都重新跳。一天一天,他被这种巨大的寂静包围着,时不时的感觉自己要发霉了。一天一天,他就长大了。

尽管有师父相伴,但他还是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每当下山看到他们躺在父母怀里撒娇,或者在地上打滚,他都会想:“若我有父母,一定是最听话懂事的。”可惜他没有,他连父母的样子都不曾见过,即便是在梦里梦到过,父母的面容也很模糊,模糊到让他焦急的想看清楚,然后便会从梦中惊醒。但荆棘确定一件事,他的父母一定是爱他的,只不过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将他抛弃。

荆棘扭头看了下旁边的韩晏清,也许韩晏清并不知道,他是荆棘这十七年以来,除了师父之外,说话最多的人,是他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