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做出决定
三年前。
那是一个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晚上。
奶奶躺在床上，她的呼吸很慢很微弱，透露出无力感：“小随啊，你过来，奶奶跟你说些话。”
“好。”
正在写作业的江随手一顿，鼻子突然一酸，走过去握着奶奶苍老的手。
奶奶苍老的手像树皮，她紧握着江随的手，右手轻轻摩挲，叹息后虚弱的说:“小随啊，奶奶怕是活不了多久咯。”
奶奶淡色的瞳孔里如同一潭快要装满的泉水正在慢慢溢出，江随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奶奶你别瞎说，你还要长命百岁呢。”
“咳咳～奶奶知道的……等奶奶走了，你就要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顾自已啊……好好读书，也好好做人……将来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
“嗯。”江随忍住哽咽，点头。
“如果以后你读书读不下去了，也要好好做人，咱们虽然穷，但不能去干坏事啊。咳咳～还有啊，小随啊，我知道你这些年来靠打游戏为家里补贴了不少开支，奶奶很高兴，但也很难过。”
“高兴的是……我家小随可以赚钱养活自已，奶奶就算走了也能够放心了。但奶奶老了，没用了，不能让小随安心读书。”
“我家小随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是可以考上大学的呀，如今……叹！是奶奶不好……”
奶奶无力的叹息，充满遗憾的闭上眼眶，眼角流出泪滴，江随倒映在奶奶的泪水中，也模糊了视线。
“奶奶，我没事的……”
“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啊，小随啊，你至少也要把高中上完啊，能考大学就去考大学，如果可以的话去当兵也是可以的，为社会，为人民做贡献。”
江随重重点头。
“奶奶知道的，我家小随答应了的肯定会做到的，对吗？”
“嗯。”江随郑重点头。
“咳咳……不说这么多了，奶奶要去找我的老伴了，他走的早，怕他伤心，怪奶奶……奶奶以前啊，也没能帮他生个孩子。”
奶奶微笑着，似乎在想她死后，老伴会来接她走的。
“不过也还好，如今小随这么聪明俊朗，等他来接奶奶了，奶奶都会跟他讲的，跟他讲……要跟他一起保佑小随……保佑小随将来好好的。”
“当年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去陪他了。你不要怪你爸爸妈妈他们把你丢下，他们也是很爱你的，天底下就没有不爱自已孩子的父母呀。”
奶奶说的很慢，声音也很小，但江随听得到，听得很清晰，也记了很久。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啊。
其实江随是对父母没什么印象的，模糊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六岁前的任何事，更不会存在记恨他们为什么把自已丢下。
江随看着奶奶很虚弱但还想说着些什么，有些哽咽但强忍着：“奶奶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要紧。”
奶奶仍坚持握着江随的手，无力但很坚持地说:“奶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是奶奶不好，这么早就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又也没留下什么东西给你，是奶奶没用，对不起你了……”
“小随啊，奶奶知道你从小就很聪明，话却很少。但你一定要乐观，对自已要有自信啊，咳咳……遇到喜欢的女孩就勇敢去追，遇到事情不要怕……”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要坚强。”奶奶试着去擦拭江随的眼泪但始终做不到。
江随把脸靠近一点，手也紧紧握着奶奶的手一起贴到自已的脸庞，奶奶努力的睁开无力的眼皮，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小随，眼里饱含泪水。
“小随替奶奶擦擦眼睛，让奶奶最后再好好看看你……”
江随哽咽的说了声好。
轻轻的替奶奶擦了擦泪水，可自已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它的冒出，江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奶奶……”
“奶奶要走了……”
奶奶睁着眼睛很久没有再眨眼，她宠溺的看着江随，轻声说完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握着他的手松了下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无声无息。
“奶奶，你答应过我的，要亲自看我考上大学的……”
感受到贴着脸庞的那只苍老的手的温度慢慢降低，江随泪如雨下。
时间彻底带走了最疼江随的奶奶。
那一年，他刚刚高一下学期，十六岁。
……
傍晚六点，刚放学。
对于每天早起学习到傍晚的高中学生来说，放学这个时间点绝对算得上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刻。
其实说起来也奇怪，每个人在学校度过的时间都是相同的，但也是不相同的。
有些人总感觉上课的时候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怎么也等不到下课，尤其是尿急时，等到放学了又不知不觉的又是一天。而有些人感觉时间是怎么也不够用，学着学着突然又是一天。
这或许也正是学霸与学渣之间的区别吧。
因为学校不强制留校，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是选择了走读。
学校的官二代富二代很多，每一次放学，在校门口都可以看到停满的各种豪车，来接送自家的孩子回家，这也导致了每逢放学后学校门口都有些堵。
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江随和黄嘉诚两人才从校门口出来。
不远处，一辆显眼的大奔旁边，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着休闲装，他一只手夹着公文包，戴着大金手表的那只手不断向他们招手，咧着嘴大声喊道：“嘉诚，儿子这边，你爸在这呢……”
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被他的说话声吸引过去，因为实在太大声了。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对着他们指着不远处，依旧大声说道：“我儿子就在里面读书呢，你看、你，看那个壮壮的就是，将来他说还要去当兵呢，棒吧。”
“嘉诚，快过来！”
黄嘉诚挠了挠头，似乎有点社恐，他不好意思说道：“随哥，我爸来接我了。”
“我走了。”
江随嗯了一声。
他爸见他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走，儿子，回家吃饭，你妈今天还特意弄了龙井虾仁，清蒸多宝鱼，燕窝粥，香精煎鱼……”
“弄这么多吃的完吗？”
“那就多吃点。”
“对了儿子，你妈托外国的朋友给你买的衣服到了，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我看着是有点小的……”
黄嘉诚看着周围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顿时尴尬，小声埋怨道：“爸，以后在外面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声喊我名字啊，还有，我都长这么大了，还要搂我脖子。”
他爸说话依旧大声：“咋了，有哪条政策明文规定自已儿子的名字喊不得的？连脖子也不让搂啦？搞笑！”
“去问一下你那同学来不来咱家吃饭，跟人同桌这么久，也不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
江随见状连忙摆手拒绝。
见江随坚持，他爸这才作罢，于是搂着他儿子上车回家。
江随平静的看着，直到他们离开了才收回目光，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羡慕黄嘉诚的。
这时候艳红的太阳开始从天边降落，金红色的光辉平铺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又慢慢收回，直到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天色就这样暗下来了，街边的商店和路边的霓虹灯渐渐亮起。
江随抬头望向天空与又看了看路边的行人。
傍晚6点多，城市街道开始灯火辉煌，霓虹闪烁，车道熙熙攘攘，繁忙的人群穿梭在街头巷尾，街边的小贩也开始忙碌起来，餐馆飘来阵阵美食的香味，商店灯火通明。
吃过晚饭的人们，开始漫步街头，与亲人，与朋友，或是爱人一起，脸上挂满着开心幸福的笑容，到处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江随也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后，原本这样的热闹应该持续到深夜的，但在九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散场，到十点多时，街道上已经人去楼空，远不如以前。
相较于市中心这边，旧厂区那边的热闹散的还要早一些，完全没有夜生活可言。
要知道白洋市以前可是以夜生活闻名的啊。
江随忍不住感慨一番，人们的幸福快乐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短暂，为什么一切都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难道就因为前几周的晚上，突然爆发然后不断增多的人口失踪，绑架，非自然死亡的事件吗？就因为有超自然现象的危险存在吗？难道就因为那些喜欢吃人脑髓的怪物吗？
江随迎着风骑着自行车，夜空中月光皎洁，前面车流滚滚，他不禁想起了那条黑湫湫的大黑狗，想起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满脸笑容的老金，想起了以前不管打单到多晚都能在肚子饿时出来买到的几块钱的炒面，而这份炒面也让他不至于在夜晚既要忍受孤独又要饿着肚子。
还有奶奶的说过的话……
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充满正义，圣人形象，也不是每个人都天生满怀一腔热血，正气凛然。
更何况江随是个孤儿，为了生存每晚都熬夜打单的高三学生。
其实江随也知道，源能者不是普通人，自从那天晚上暴露了超能力起，他的生活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他也知道一旦自已选择走上了那条路，就不能再回头，只能一往无前，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现在已经做出决定了。
想到这些，情绪也跟着变化。
如果危机到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大厦将倾，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绝地反击，拼尽一切以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仅是为了奶奶的一个承诺，更是他要做自已心中的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