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到了南城门,脚下发力,似炮弹一样直跃到了城头上,
打眼一看,惊得直咝咝往嘴里吸凉气。
漫山遍野的蛊尸卫,粗略看去,竟有三万之数。
其中七八千蛊尸卫头颅内燃着赤红色的荧光,想必便是万虿山上下来的始蛊了。
这些始蛊身上朦朦胧胧地披着一层漆黑如墨的乌光,最为狂暴,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凶厉异常。
余者却无乌光包裹,神情略显呆滞,低吼阵阵。
獠牙却是泛着青灿灿的幽光,当是一路被咬成了子蛊的平民百姓,也是不可小觑。
“作孽啊!”
秦骁之前就推测过,蛊心宗一旦炼成蛊尸卫,则实乃天大的祸事。
恐怕逢州过县,将有无数平民百姓被染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尸蛊。
而今推测变为事实,惨祸就在眼前,直令他心头大恸,百感交集。
曾听闻宁州有一乱世书生,命途多舛。
空自熟读经史,一身才华,却为奸官当道,数次科考不顺。
待看尽炎凉世态,怒而弃文从武,投身军旅,后又不知所踪。
那书生作一“西江月”,却传遍坊间。
“昼里读经念史,漏断弄墨习传。惊闻胡逆兴兵戈,乱我似锦河山。
莫如折笔赊剑,尽褪书生儒衫。疆场征夫裹尸还,不负男儿志展。”
秦骁默默吟诵,只觉热血沸腾。自闻铁骨书生事迹,常自心中戚戚然。
那时醍醐灌顶,方知平生征夫志。
“吾辈行伍征夫,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天下太平为志,若教有人残害苍生、祸乱百姓,
妄动刀兵、促发兵燹之祸,则兵锋所向,诛奸讨贼也!”
秦骁见下方守城兵士乱做了一团,眉头一皱,
当下呼喝:“众兵听令,快快紧闭了城门,莫教蛊尸卫大军攻入了城来。到时尔等城中家眷,都将被咬,染为尸蛊!”
众兵士一听,登时大哗,神情更是慌张。
秦骁见这群兵士如此不堪用,气不打一处来。
指使兵士准备守城器械,把那飞炬、铁火床等燃火类军械统统运来。
他早已设想过,这些蛊尸卫不惧刀兵,寻常器械万难损伤其身,即令身躯被打散,也尚能不死。
唯有火攻,还有可能阻止蛊尸卫的脚步。
但没有试过,他也没有把握。
然而守城军士不识得秦骁,根本不听他号令,只顾乱作一团。
“小淫贼,原来你躲到了这里!”
墙头下传来王郡尉的喝骂,秦骁一看,原来是其领大批军士到了。
奇怪的是,纯阳宫的胖老者竟然安立在他身侧,怒气冲冲地望着自己,也不知是如何与王郡尉握手言和的。
原来胖老者见王郡尉长相粗野,极为丑陋,联想起亲娘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师弟即便再不挑食,怕也相不中王郡尉的老娘。
当时窥了个机会,与王郡尉一番交谈,消除了误会,方知被秦骁戏耍了。
胖老者一脸怨毒之色,脚掌在城墙上点了三两下,便即跃到了墙头上。
他一双火掌呼地朝秦骁拍了过来,骂道:“小贼好胆,竟敢戏耍你老子!
你若再不说老夫师弟在何处,休怪老夫活活烧死你!”
秦骁见那一掌势猛力恶,与自己隔着近三丈远近,炽烈的火舌便卷了过来。
吃了一惊,暗赞好生了得,身形一晃,闪了开去。
他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霎时掠到了胖老者的身前。
斗大的拳头紧紧攥着,狠狠搠向了胖老者的一张圆脸。
胖老者未料到秦骁辗转腾挪间如此迅疾,未及反应便搠过来一只拳头。
吃惊非小,脚下一动后退一步,两掌一合,狠拍秦骁两耳。
秦骁一拳不中,登即变拳为爪,插向胖老者胸腹。
自从上次与瘦老者对战一次,他数次回想,已料到纯阳掌似乎克制自己体内的万蛊之毒,却不敢再胡乱将使万毒掌了。
胖老者两只燃着大火的手掌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那灼热的热浪让秦骁感到憋闷不已,好似鬓发都被烧着了一样。
秦骁不管不顾,依旧以鹰爪抓向胖老者,这一刻心中发狠,把生死度之身外,
存心以杀招对杀招,以命搏命。
他杀气冲天,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淡定无比,真是漠视生死。
胖老者见了心头突突直跳,脸上见汗。
那一双鹰爪泛着淡淡金光,锋利堪比神兵,若教临身,必然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而且他的攻击速度快无伦比,动辄残影道道,恐怕胖老者那一双火掌还未击中秦骁,
便要被秦骁的鹰爪破入肚皮,扯出肠子。
胖老者大喝一声,真气遍布全神,以为护体之用。
脚底下嗤嗤作响,以真气为助力,向后喷射出去,叫道:“你这小贼,不要命了么!”
他一双红脸变得煞白,喃喃道:“你这小贼不过二九巅峰之境,老夫以三九中期,超越你一个大境界的硬实力,岂会治不了你?”
“呀呀嘿!再吃老夫一掌!”
嘴里说着,两掌上的大火烧得更旺了几分,铺天盖地地朝秦骁攻来。
秦骁见他一双火掌舞得密不透风,攻防兼备,三丈之内火光腾腾,着实难以应对。
秦骁外功大成,速度与气力都远远超过了同境界的修士,即便三九之境的,也是不惧。
若是贴身近打的话,他自忖尚能应对胖老者。
但胖老者身上好几处穴道都已破开,透穴而出的大火直达身外三丈,却教他如何贴上身去。
相隔一个大境界,果然很难对敌。
即使外功大成,也不好对付。
起先自己得能与胖老者拆解几招,全仗攻其不备,贴身靠打,才占了一霎时的便宜。
待到拉开距离,却是再也攻不进去了。
胖老者渐渐逼近,秦骁心下发狠,一跃近到安装在城头上的铁火床前,
“喝呀”一声吼,将那两三千斤重的铁火床高高举起,狠狠朝胖老者砸了过去。
那铁火床挟着风雷之势,被秦骁大力丢出,足有万钧之力。
胖老者大惊,慌忙跃到一边闪开。
“哐啷”一声大响,烟尘弥漫中,铁火床被摔了个七零八碎。
“小贼,好大的气力!”
胖老者惊得目瞪口呆,旋即就要揉身再上。
秦骁看着碎了一地的铁火床,心中一凛,又见城头上本就不多的几张铁火床,
暗道:“没想到我一时蛮劲发作,竟毁坏了守城器械,若再毁损几座,一会儿三万蛊尸卫攻过来时,还怎生抵挡?”
心下暗怪自己鲁莽,寻思:“蛊尸卫兵临城下,这档口我还跟胖老头争什么气!
他一双纯阳掌似乎克制万蛊之毒,正是剿灭尸蛊的一大助力,我何必与他厮打,徒然耗费其功力!”
反正也不是胖老者的对手,当下连连躲避杀招,却不再胡乱出手了。
这时原本呆呆望着三万多蛊尸卫的王郡尉终于回过了神来,惊慌大叫:“直娘贼,闹鬼了么?怎么来了这么多鬼东西!”
当即大呼小叫,喝令兵士将城门口那横亘在护城河上的吊桥拽了起来。
“这么多恶鬼,我满城军士才不过五六千之数,如何能够抵挡!”
王郡尉哭丧着脸连连跺脚,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似乎有脚底抹油的想法。
秦骁一闪身躲过胖老者的一记杀招,朝王郡尉喝道:“蠢材,会不会带兵?镇定些了,去搬火器,用火攻!”
虽说城下三万尸蛊都是平民百姓制成的,但已经成为了尸蛊,怕是很难再恢复人身。
未免灾祸更甚,只能剿灭。
王郡尉一愣,连连道:“是了!是了!恶鬼都怕火的!”
当下吩咐兵士,去搬运守城火器。
他想了想,又叫道:“传令全城百姓,把那大粪都给挑来了!”
“这是我日前跟你说的蛊心宗蛊尸卫,不是恶鬼,大粪如何顶用!
你且传令下去,让众军士箭矢上浇油点火,射杀尸蛊!通告全城百姓,从北城门逃了,避难最要紧!”
秦骁连连摇头,这王郡尉遇事便慌,着实不堪重用。
王郡尉白眼一翻,道:“你这小淫贼算甚鸟,辄敢向本将军发号施令!
哼,你休想害我,举城迁徙是何等大事,若教朝廷知道,本将军岂会有好果子吃!
你这小淫贼身具蛊心宗高明毒功,城下的尸蛊说不定便是你引来的!左右,于我拿下这小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