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颜说我们那个厂在大兴区五环外,说实话,那时候我对于五环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甚至以为那是一个地名。
我们凌晨六点多下了火车,来不及欣赏都市的繁华,紧接着乘坐433路公交车,大概行驶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终点。
北京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怀疑人生,
我们下车后,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当我看到公交站牌后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做黄村一街,
从一街路口又朝着北面走了一段路,大概一公里,在上午十点左右,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北京市虎豹服装厂。
服装厂老板姓庄,五十岁多岁,浙江绍兴人,老颜带着我们跟他谈了一会儿,我没在意他们说什么,因为庄老板的普通话太烂,我听不太明白。
后来老颜带着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时跟我们说,
我被安排到裁剪车间,一同过来的其他人都去缝纫车间踩缝纫机,老颜是他们的小组长,负责一整条流水生产线。
我的工资是每月1300块钱,过了一个月的试用期涨到1500,
在裁剪车间我主要负责换片,工作比较轻松,唯一的缺点就是作息时间要跟缝纫车间同步,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九点。
零二年我在老家的一家服装工厂,工资是1000多一些,画皮,铺料,裁剪,粘胶,分包,基本上什么活都要干,操心费力不说,工作时间也不固定。
相比较来说,这份工作肯定更轻松,工资也更高,总体上我很满意。
吃过饭后,我们回到工厂,老颜找后勤人员给我们分配宿舍,领被子,然后大家又一起出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我们这些单身的,住的都是集体宿舍,每间宿舍四张上下铺,能住八个人。
工厂里有夫妻宿舍,不过都是用木板隔开的,只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的空间,屋顶上面整个是通着的,随便放个屁周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许未和何美玉不是夫妻,所以只能分开住,其实他们也可以自己出去租房子,不过外面的房子好一点的大概要五六百一个月,工厂只补助二百。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准时去裁剪车间报到,组长彭九真是江西九江人,他的普通话还算不错,至少我们勉强可以沟通。
算上组长和我,车间里一共有八个人,一个画皮主裁师傅,两名推刀师傅,
两个女孩负责铺料和粘胶,都是二十岁上下,长得还行就是个子太矮了。
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专门负责打号分包。
我的主要工作是换片,如果有空闲也要帮忙粘胶,或者辅助干些零活之类的,反正不能闲着。
听组长说,这个厂有一百五十多人,主要加工国内的一些高档品牌女装,比如庄子,皮尔卡丹,唯尚,保罗等。
工厂整体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比较正规,无论是食宿和工作环境都还不错。
工厂一共分四个部门,生产部,人事财务部,技术样衣部,后勤保障部。
其中生产部规模最大,包括缝纫车间,裁剪车间,后整理车间,原料库房和成品库房。
缝纫车间下面又包含六条流水线,每条流水线标配二十个工人,其中机台十五人,辅工三人,熨烫两人。
员工以南方人居多,老板老家也有一部分,另外就是山西河南安徽的,只有老颜我们这帮人是东北人。
庄老板统领全局,老板媳妇负责现金采购,还有一个厂长主抓生产管理,下面还有车间主任,以及流水线组长。
缝纫车间人最多,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以女孩居多,不过看着顺眼的没几个。
我个人感觉南方人和北方从长相上就很容易区分,南方人一般个子不高,五官也比较精致,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与我们北方人差距也比较大。
工厂每天早七晚九,中午休息一个小时,晚饭半个小时,每个月固定休息两天,另外节假日视情况而定是否休息。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服装厂里上班,早已习以为常,不过有些人是第一次接触服装行业,自然有些不适应。
比如张晓雅,她之前一直灯红酒绿,根本没见过缝纫机长什么样子,第一天上班练习踩机器的时候,把手指给扎了一个针眼,幸好并不严重。
第三天晚上,由于工厂电路发生故障没有加班,张晓雅偷偷拉着我去外面吃饭。
我们找了一家东北菜馆,点了两个家常菜,她要了几瓶啤酒,我不胜酒力,只能以吃为主。
几杯酒下肚,张晓雅朝我吐起苦水,说自己长这么大没这么累过,每天腰酸腿疼,跟蹲监牢狱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觉得她肯定干不长,
出了饭店,张晓雅搂着我在大街上溜达,看到一家旅店,她直接拉着我去开房,那时候日租旅店遍地开花,只要给钱,根本不需要身份证之类的。
我和张晓雅先是一起鸳鸯戏水,然后在床上又疯了大半夜,她教我各种姿势,怎么让女人兴奋,如何更快满足女人的需求等等。
张晓雅教了我很多知识和技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如鱼得水,不知道应不应该感谢她,
天亮了我继续上班,到了晚上,才从老乡哪里听说张晓雅请了一天假,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二天中午,老颜说张晓雅辞工走了,据说是有人给她找了一个卖衣服的工作,在木樨园服装批发市场。
对此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张晓雅天生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每天两点一线早出晚归的日子根本不适合她。
适合我吗?
我突然想到自己,难道说我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答案是否定的,父亲花了上万块钱的学费,我学了服装设计和制版,这些年却一直窝在社会最底层,我也不甘心。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兜里没钱,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张晓雅的离开,我并没受到太多影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有欲望,没有感情。
除了我之外,其他老乡表面上也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有何美玉表现的最是开心。
反观老颜难掩失落,毕竟他的流水线上少了一个人,但是他肯定也知道,服装工厂人来人往很正常,今天有人走明天还会有新人来,像张晓雅这样的小白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