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楼倦的目光循着明酒倚的动作探去,看着她从后排车椅上拿起那条黑色的毛毯。

明酒倚散开毛毯,她俯身往晏楼倦身上一盖,两人呼吸间所产生热气彼此交融,分不清彼此。

“在想些什么呢?我只是在担心你的身体。”明酒倚替他掖好身上的毛毯,“下次回来我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语气间满是纵容和担忧。

晏楼倦从紧紧裹住的毛毯中伸出手,向着明酒倚而去,“握着。”

语调含糊黏稠,撒娇意味十足。

被晏楼倦清澈澄净的眼神一瞥,似乎能震荡灵台,明酒倚的一颗心好像被磅礴大雨泡烂,酸软的无力跳动。

她突然有点领会“春宵苦短日高去,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话的含义。

明酒倚紧扣住晏楼倦修长细腻、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左手,往自己的唇边一贴,落下一个满含怜爱的吻。

刹那间,晏楼倦的眼里喷发出多彩的烟火,绚烂至极。

就这样,从医院到明酒倚的家,这一路上紧握住的双手就没有分开过片刻。

也幸好明酒倚的驾车技术足够优秀,如果换做旁人的话,这一路就不一定会这样平稳安定。

明酒倚上车前便已脱下那件白大褂,她身上套着在车里换上的深色卫衣,看上去比在医院时年轻很多。

到达亭德园内,明酒倚直接驾车前往地下车库,这次不打算让晏楼倦一个人等着。

越野四平八稳地停下,明酒倚拔下车钥匙,捏了捏他的左手,这一路的相握终是让它不再似之前那般寒冷。

明酒倚先晏楼倦一步下车,她从车前经过,来到副驾驶位的车门前。

拉开车门,晏楼倦拨拉了下身上的黑毛毯,望着明酒倚。

亮堂的墨绿色瞳眸中尽是想将毛毯带回楼上的意图。

“好,你拿着。”明酒倚把车门缝隙拉的更大,笑着点点头。

得偿所愿的晏楼倦嘴角不由地勾起窃喜的弧度,眼底装满星辰。

好像从握住明酒倚的手开始,晏楼倦眼中的光亮就没有黯灭过。

晏楼倦下车,明酒倚向前走上一步,越过副驾驶位提起后排座椅上,柔兆及时送到物品。

……

电梯“滴”的一声,两人到了明酒倚居住的楼层,她牵起晏楼倦就向门外走去。

还没有等指纹解锁完毕,对面的房门缓缓拉开,露出隔壁老太太苍老却又关切慈祥的脸。

平常这个时候,老太太已经睡了,但是今天是特地在家等着明酒倚,老人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今天刚从帝都回来,带了许多帝都特产。

这不,老人特意留了一份,就等着明酒倚下班,给她送过去。

听到电梯的声音,老太太提起放在玄关处的特产,赶紧开门。

“小倚,回来了。”

说完这句,老太太整个人这才从房间里面走出,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一眼看去,分量很足。

方才半开的房门将晏楼倦全身挡住,所以老人的视线里只有明酒倚一个人。

这一从房间走来,晏楼倦便映入眼帘。

这孩子,长得真俊啊。浮现在老太太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这孩子,和小倚真配。浮现在老太太心中的第二个想法。

晏楼倦并没有从眼前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而且明酒倚同老人也是一副很熟捻的样子,他自然地接受了这种打量。

明酒倚答道:“阿姨,还没睡。”

这一声让老人回过神,她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明酒倚,“小倚,这些东西你收下,阿姨和你成叔吃不完,别浪费了。”

吃不完只是一个借口,老太太只是单纯不希望明酒倚拒绝。

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明酒倚松开握住晏楼倦的那只手,接过这结实的一袋子,“谢谢,那阿姨早点休息。”

老太太临走前目光还在晏楼倦身上晃荡了几眼,终于是憋不住想要问出口的话,老人提起一口气,语气中满是祝福,“小倚,你和你男朋友真配。”

这话一出,无论是明酒倚还是晏楼倦都有些猛然迟钝。

明酒倚并没有否认老人话语中的错误用词,“谢谢阿姨。”

的确没有什么好去否认的,那些迟早都会成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一旁的晏楼倦没有出声,不是对这三个字没有感觉,相反是太有感觉了。

“男朋友”三字回荡在晏楼倦的脑海中,如同沽鹤寺的鸣钟声环绕在无边天际,经久不散,他低下眼眸,遮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

明酒倚进客厅后直接走去了厨房,把袋子放在中岛台上,站在中岛台旁边可以看见客厅里的晏楼倦。

中岛台像是一堵没有封闭性的墙,将厨房和客厅分为两个部分。

明酒倚转身接过一杯热水,走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晏楼倦的身边,弯腰递水,随之坐下,“先暖暖手。”

晏楼倦双手握住杯子,一股股热意从杯中袭来,不断温暖着他颇为躁动的心。

他默默地打量着四周,客厅是灰黑色调的简洁装修,像是她喜欢的风格。

整个客厅里最亮眼的颜色便是身前茶几上的那盆盆栽。

小梧桐树的叶子翠绿翠绿的,明明和客厅装修色调有着显著差异,却意外融洽。

明酒倚自坐下后,目光就一直锁定在晏楼倦。

晏楼倦转头将水杯递给明酒倚,要她先帮自己拿着。

明酒倚接过杯子,不明所以。

晏楼倦俯身蹲下在茶几前,满眼都是梧桐树盆景的倒影,他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碧绿的叶子,模样动作温柔至极。

梧桐树,凤凰。

凤凰非梧桐不栖。

人们常用它来比喻爱情的忠贞不渝。

晏楼倦见到小梧桐树时,就想起了自己放在沽鹤寺的那件饰品,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把它从沽鹤寺携带出来。

那是个凤凰耳坠,由覆盆子红和佛手黄两种色调勾勒而成。

它既没有锐利棱角的插针,样式也不华丽,但极为精致小巧,整只凤凰活灵活现。

帝都的许多人都曾见过这样一幕,年轻的掌权者坐在黑皮沙发上,浓墨重彩的黑将他衬托的极为苍白,男人的脸陷在光影沉浮之中,漫上一层水墨色。

他既是高贵的西方血族,又是东方古老氏族中的公子。

男人的眨眼之间便是多少人的生死,多少家族的覆灭与崛起。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除了手心里时不时传出动静的凤凰耳坠,人们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气息。

人们或许都会忘记那时发生的事情,但是绝不会忘记男人苍白手心里,光彩亮眼的饰品。

那是唯一的色彩,也是唯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