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哼叫声,从沉闷的黑色流苏帷幔内传出,帷幔外又罩着一层黄色纱幔绣着梅花,帷幔内牵出一条长长的红线,远远的从一个青玉雕兰亭记插屏旁绕过,被周太医捏在手中。

他童颜鹤发,正紧闭双眼,感受红线传来的微弱震动,沉思良久后,缓声道。

“涌泉穴。”

周太医话音落下,纱幔旁,一个白衣女史取出银针,扎进了黑色帷幔内,正躺着的女人身上。

“关元。”

“中极。”

伴随着周太医的每一声令下,白衣女史不疾不徐的将几根银针插入穴道。

“生孩子,太痛了!”

正躺在床上的佟妃,直感觉身体正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撕成两半,偏这痛楚又很缓慢沉重,若是直接撕开给个痛快倒也罢了。任凭平时有多优雅端庄美丽持重的人儿,到了这一步全然顾不上一丝一毫,甚至连人都快算不上了,只如动物般,梗着脖子,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脸上也翻涌着血色。

“娘娘,生孩子都是这一遭的!”旁边的稳婆是佟妃母家心腹,此时恨不能替小姐去承受这一切,苦着一张脸,一边手脚麻利的擦着佟妃头上的汗,一边不时在头上推拿着。

“娘娘!”一边的丫鬟圆荷小声开腔道:“皇上少子,前面活的都是公主,若您能给皇上诞下皇子,那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些道理佟妃都懂,可是此刻这剧烈的疼痛却让她顾不了那么许多,只大哭着想着,若是不生还能一生顺遂,就好了!

佟妃寝殿外,皇上也一样着急,贴身的小太监不时来问问进度,因太过频繁,周太医逐渐心烦这种没由来的干扰,后面几次小太监再来时,便不再搭理,小太监无奈,只能自已瞎编了一些进度,或是重复刚才的话,回给皇帝。

上一趟刚问完,这一趟小太监又来了,周太医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小太监直接略过了周太医,紧挨着站在屏风后,探着头向里面喊道:

“佟妃娘娘!殿外生起一股七彩祥云,正冲咱们这来呢!皇上说,这是吉兆,让娘娘安心生产,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喜气!”

佟妃痛苦难耐,只当皇帝是哄自已的,于是应付道:“臣妾谢皇上。”便不想再理会。

坐在床边的圆荷忽然发现纸窗被映的五颜六色,于是禀明了佟妃,亲自来到殿外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差点叫出来。

只见远处层云交叠处,隐着一朵格外白的云,形状如如意,那云的周边染着各种颜色,如彩虹一般绚丽,云层淡处隐隐反出一束金灿灿的阳光,圆荷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祥瑞,别说她了,便是从古至今,那么多文人骚客应是也没见过,否则该有诗书文章叫后人联想才对。

“怎么?佟妃不信朕?”皇上在旁开口,颇有些调侃的语气,看起来心情大好。

“皇上恕罪!”圆荷赶紧跪在地上,说:“娘娘说,这七彩祥云不常见,心疼奴婢,让奴婢亲自出来看一眼呢!”

“别跪着了,快去忙罢!”皇上坐在特意搬来的鹿角椅上,摆了摆手。

圆荷谢恩后赶紧回到纱幔内,满脸欣喜,就差举着佟妃,大叫道:“娘娘!真是七彩祥云!正冲咱们这来呢!跟彩虹一样漂亮,皇上在外面专门差人拿了椅子看呢!”

“当真?你没哄我?”佟妃心知圆荷是个没文化的踏实丫头,从来不会开玩笑,更不会骗人。

“真的!我亲眼所见,所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傻孩子,这种事发这么重的誓干嘛!”佟妃责怪道,心中却忽然平静起来,觉得如此祥瑞必定祝她顺利生子,于是将痛苦全然抛下,凝神于稳婆的指引,没多时,一声啼哭响彻六宫。

“恭喜皇上!是皇子!三皇子降生了!”贴身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出来报信,不想却看到了皇上格外严肃的脸,顺着皇上的视线,小太监发现那七彩祥云竟悬停在了一处,任凭旁边云卷云舒,也岿然不动。

小太监的师傅,皇上最得力的大太监眼睛一立,呵道:“还不快去打听,是谁家的!”

小太监赶紧点头哈腰一番,快速冲了出去。

“皇上……要不要进去看看?”大太监提醒道。

皇上点了点头,脸上的落寞清晰可见。

武安侯府,婆子丫鬟也是手忙脚乱。武安侯从来宝贝自已的妻子顾氏,为了她,纵然多年无所出,也未曾纳妾。如今这一胎是两人婚后第七年的第一胎,全府上下的期盼,任何人不敢怠慢,导致府内格外肃静。

一个小厮汗流浃背的跑了回来,一直跑到武安侯身边,气喘吁吁道:“侯爷,此刻当值的太医都去了佟妃那,说是佟妃也要生了!”

武安侯年近三十,生的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虽武安侯府没落,不再受官家重用,但凭借他这张脸,当年仍有许多世家大族的小姐争抢着嫁给他。

“这可如何是好!”武安侯瞬间慌了。

“侯爷别急!方才我已派人去请城中专善妇科的名医来了,想必正在路上,您看这七彩祥云射下的光,正照在大娘子屋上,定然能母子平安!”

旁边的掌事嬷嬷赶紧宽慰武安侯,但他仍然面色凝重。

“管它什么祥瑞不祥瑞的,我只想让声瑶平安而已!”

嬷嬷颔首退到一边,不一会名医便被簇拥着进了卧室。

一直到天色渐黑,那祥云也不曾染上暮色,依然白的发光,如彩虹般绚烂,此刻悬在众人头顶,明亮如千盏孔明灯腾飞夜空。

所有人都惊诧于如此美景,但无人敢表现出来,毕竟武安侯一心只念着夫人平安,根本无所谓这坨不知哪里飘来的云。

“生了!终于生了!是个小姐!”一个丫头从卧室内跳出,一边飞奔一边叫嚷着,恨不能让愿天下都知道一般。

武安侯也并不搭理,直接冲进卧室,扯着名医问道:“产妇可有异状?!”

名医作揖道:“回侯爷,母女平安,并无任何异状,自是福寿延绵,身体安康!”

武安侯听闻赶紧跑到床边,对着顾氏又亲又抱,好好抚慰一番,这才将粉雕玉琢的女儿抱在怀里,她微微张着嘴,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武安侯只这一眼,从此以后他的心里便住了除顾氏以外的第二个人。

“她怎么不哭呢?真的没异状?!”武安侯赶紧拉住已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的名医。

“回侯爷,出生后不哭的,在下也是第一次见,但除此以外,确实并无异状!”

“老天爷……”武安侯不争气的两行眼泪落下,似是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一般,喃喃道:“我有女儿了!我妻女平安!”

“侯爷,快给赏吧!”床上虚弱的顾氏,实在看不下去武安侯这副模样,温柔的开口提醒。

“对,赏!都赏!”

“如何?”

那祥云之上,重明问道。

“家庭自然是好的,只是……”

林雨歇没说的是,只是这朵祥云该闯了大祸了。

“对照组便是这样的,我并无意这种小说似的烘托。”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