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伴同行
苍渊国境内,一处陡峭的山峰前,山顶似与天边相接,一眼望不到头,悬崖峭壁上方有一个村落,零散住着几户人家。屋内,师父忽然倒地不起,一位十七岁的少年跪在师父耳边大声呼唤,师父、师父,快醒醒。老者在一声声呼唤中,勉强睁了睁空洞的眼睛,努力抬了抬胳膊,将手里一枚木头牌子交给荆棘,荆棘连忙张开双手,接了过去,只见牌子上雕刻了一个类似锅框样的图案。老者用尽所有力气,断断续续的道:“棘儿,为师大限将至......你……不要难过。此木牌关键时刻可保你一命......务必……拿好。记得,去樟梓国找何光”。说罢,便闭上了眼睛。荆棘轻轻抚摸着师父断了半截的右手食指,看着师父的面孔,仿佛熟睡一般。
床头的年历上写着,庚子年二月十二日,惊蛰。师父素来有过完一天撕掉一张年历的习惯,于是,荆棘替师父撕掉这张日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在师父七十岁时,收养了被抛弃在深山的弃婴,也就是后来的荆棘。在师父的庇护下,荆棘得以健康长大。师父善于摆弄木头,尤其善于做棺材,棺材都是用上好的木材,一遍遍打磨而成的。渐渐的,师父的手艺远近闻名,有白事的人家都会上山找师父订做棺材。棺材,便是小荆棘唯一的玩具,一排排棺材整齐排列在地上,小荆棘从这个棺材窜到另一个棺材,觉得十分有趣。他常常躺在棺材里,翘着腿看师父砍木头,削木头,在师父灵活的双手下,木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就连自己驾驭木头的功力,也是师父传授的。
师父的床头总是放着一摞书,时不时的翻上几页。而唯一的消遣就是到茶摊,叫上一壶茶,跟一群老头高谈阔论。那个时候,荆棘就蹲在旁边,挖沙子、捉虫子,听着听着,渐生困意,最后,在迷迷糊糊中,被师父背回家。
强忍悲痛,荆棘将师父放进他生前自己做的棺材里,漆黑的棺材四个角上面嵌着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木契子,不敢想象,师父在为自己做棺材时候的心境。突然间,荆棘发现,棺材上面,同样雕刻着类似锅框样的图案,荆棘也没心思多想,埋葬了师父,带着木雕牌子踏上了去樟梓国的路。
沿着下山的路走了一天一夜,荆棘终于来到山脚下,他回头望了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握紧拳头,坚定的向前走去。师父没了,他并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因此,他决定听从师父临终前的嘱咐。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本应百花盛开、绿草成荫,但路上却一片废墟,房屋被烧、庄稼被毁、整个村庄已被火海吞噬。一路上尸体遍布,老幼都有,血腥的场面让人心惊胆战。荆棘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走。走着走着,一阵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荆棘猛然一抬头,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被挂在树梢上,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眼角沾着凝固了的血液,嘴巴半张着,好似是在哭闹中被摔死的,他早已没了生气,样貌十分渗人,荆棘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脑门,头皮发麻,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位于西方的昶安国刚刚讨伐了苍渊国,攻城未果后,为泄愤,撤退时血洗了沿途村落,他们竟然以烧杀抢掠为荣,屠杀无辜,抢掠财富,无恶不作,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正在这时,一支手持长矛、身穿盔甲的军队由远及近走来,他们的军旗上布满了血迹,在风中散发出阵阵血腥味。
眼见军队越来越近,荆棘即将被发现,他想逃走,但腿脚却如绑上了石头一般不听使唤,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时,一只手一把将荆棘拽到了草垛后面。还没等荆棘发出疑问,嘴巴便被这只手死死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荆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此少年身着雕花蓝衣,腰间佩有一块精湛的玉佩,玉质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清澈明亮。他的青丝如瀑布般垂在宽阔的肩膀上,五官清秀而立体,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望着荆棘,修长挺拔的鼻梁勾勒出高贵气质。荆棘竟一时间看呆了。
待军队走远后,荆棘长舒一口气,忙对少年表示感谢,少年冷冷的道“赶紧离开这吧。”荆棘问道:少侠要去哪里?少年道:“云林国。”“我要去樟梓国,两国均需由此向北,我们结伴而行可好?”少年未置可否,自顾自的向前走去。荆棘赶紧跟在后面,问道:“少侠叫什么名字呀?”少年头也没回,道:“韩晏清,海晏河清的晏清。”“我叫荆棘,从小山村来的,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荆棘连忙介绍起自己,毕竟,这是十七年来,他第一次远行,有个伴总是好的,而且韩晏清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并不招人讨厌。
二人来到一家客栈,刚坐下,便听隔壁桌上几名山贼在讨论道:“听说云林国送到苍渊国的质子不见了。”另一名山贼道:“肯定是趁着昶安国与苍渊国交战,混乱之际逃跑了呗。”看到他们腰间别着佩刀,荆棘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缩了缩身体。他抬头望向韩晏清,却发现韩晏清只顾闷头吃饭,好似并未听到山贼的话,荆棘心想,他竟然不害怕,武功一定极好。
夜色渐深,二人为了省钱,在同一间屋内下榻,荆棘睡不着,转身想跟韩晏清聊会天,对于这个少年,荆棘充满了好奇,但却一无所知。韩晏清平躺在床上,未脱衣服,双眼紧闭,不知是否睡着了。荆棘也不好意思再打扰,转头看着桌子上的烛光,一闪一闪,温馨而宁静,荆棘脑海中浮现出师父的音容笑貌,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来,不由得心生悲凉,战乱纷争的年代,不知还有多少跟他一样的孤儿。想着想着,荆棘侧过身去,眼角流下一滴泪。赶了一整天的路,又见到那些血腥的场景,他已经疲倦不堪,浑身乏力,迷迷糊糊睡着了。
韩晏清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