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沉木香包裹着我,让我慌乱彷徨的心瞬间有了依托。
鼻子莫名一酸,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随即转过身去,将脑袋埋进男人怀中,很矫情,但此刻我真的有点绷不住:“七爷,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好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小九,你没错。”柳珺焰手上微微用力,将我扣进他的怀里,“五福镇姓窦的,没有无辜之人。”
我抬眼看向他,不解:“为什么?”
柳珺焰说道:“这些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以后你慢慢都会弄明白的,你只要记住按当铺规矩办事即可。”
我点点头,傅婉这件事,我的确是按规矩办的。
“小九,重开当铺的第一笔生意,你做得很好。”柳珺焰夸赞道,“甚至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那根棺钉的供奉,为我省下了好几年的功德,我才有精力出来跟你短暂地见一面。”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你又要回黑棺里去了吗?”
柳珺焰嗯了一声,似有不舍,张嘴想宽慰我两句,我连忙说道:“我知道你为了帮我度过十八岁这一劫,消耗了太多功德,紧接着又去压制正堂里的那些脏东西,很辛苦,我会好好守着当铺,等着你。”
“小九,你好乖。”
柳珺焰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的脸顿时红了一片。
虽然我已经是他的人,但我心中,对他更多的是感恩。
如此亲密的话语、动作,多少还没完全适应。
但柳珺焰显然很自洽,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我红得要滴血的耳垂,轻笑。
他越笑,我的脸就越红,羞得几乎要跺脚。
不过,这么一闹,完全驱散了之前我满心的阴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不多,我却有很多话想问他。
我伸手指了指后面的博古架,问道:“之前我盘点这些当品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些已经过了当期了,可以拿去供奉给你吗?”
“可以,但并不是供奉给我。”柳珺焰解释道,“这些当品绝大多数都是阴物。”
我顿悟:“纯阴之物是供奉给那些脏东西的,你需要纯阳之物供奉,对吗?”
“纯阳之物稀有。”柳珺焰说道,“但你好好经营当铺,赚取功德,就是对我最好的供奉。”
说到功德,这十二年,我欠柳珺焰太多太多。
既然好好经营当铺,就能还功德给他,我甘之若饴。
只有他好,他足够强大,我才能活。
我环视当铺,心下决定,无论千难万阻,这当铺的担子,我接了!
随即我又想起廊下的那盏六角宫灯,把傅婉魂祭的事情又跟柳珺焰说了一遍:“按照规矩,傅婉魂祭,我就得帮她找到死因,渡化她的怨魂,可我真不知道从何查起。”
“傅婉的怨念由那封信而起,突破口理应在那封信中。”柳珺焰说道,“小九,别急,傅婉的事情可以慢慢查,但接下来有两件事情,你得抓紧去做。”
我好奇道:“什么?”
“第一件,”柳珺焰严肃道,“当铺的用品,诸如当票,要从一个叫鬼市的地方购买,鬼市只在每月十五向阳间打开大门,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柳珺焰的话让我想到抽屉里的当票原本只有三份了,今夜傅婉用了一份,只剩下两份。
显然不够。
我问:“鬼市几点打开?大门在哪儿?钱币互通吗?”
“这便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二件事。”
柳珺焰将一枚长条形令牌放到我手中。
那枚令牌是黑色的,正面刻着一个小纂体的‘焰’字,反面是一个龙头图腾,很是威严的样子。
“等你料理完手头的事情,带着这枚令牌,帮我去寻一个人。”
柳珺焰凝重道:“沿着西边这条江一直往上游走,在与海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水产市场,我要你帮我在里面找一个鼻尖上长着一颗红痣的女孩,不要声张,询问的时候,只说你想买一条断角的红鲤鱼。”
我疑惑:“鲤鱼有角吗?”
“这不重要,小九。”柳珺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确定是否还能找到她,她脾气有些差,但能力很强,若能找到,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她。”
我眼睛一亮:“这是你给找的帮手,对吗?”
柳珺焰笑着轻刮我的鼻头:“小九最聪明。”
我的脸又红了。
“好了,我该回去了。”柳珺焰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怕,小九,一切从心,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用力点头。
虽然对未来一片迷茫,对自己也毫无信心,但我不想让柳珺焰分心。
阿婆说过,要抱紧七爷的大腿,自己也要努力成长起来。
既然接下了当铺,那我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柳珺焰回去了,天也亮了。
有人报了警,警方勘察了现场,处理了窦封的尸体。
我本以为会接到警方配合调查的传唤,却根本没有。
五福镇的这些事情,似乎除了我,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关于窦封的死,邻里间流言蜚语很多。
有人说,警方调取了五福镇街道上的监控,监控拍到窦封昨夜从窦家棺材铺冲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根棺钉。
他发了疯地在街道上跑,雨天路滑,摔了一跤,那根崭新的棺钉恰巧钉进了他的眉心,直接导致他当场死亡。
还有人说,窦家亏心事做多了,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遭了报应,今早就有邻居看到,窦家棺材铺里死了一大片灰老鼠,个个硕大如家猫一般,死状惨烈,特别诡异。
还有人说,窦家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一封信。
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莫名其妙地惨死,死前都会收到一封信,后来找了高人做了镇压,才太平了这些年。
没想到今年一场暴雨,那封信重见天日。
如今窦封死了,他的独子窦金锁怕是也活不长了……
我找人修门的时候,听了几嘴,心里想着,傅婉已经魂祭了六角宫灯,那封信上的怨念之气也跟着一并消失了,窦金锁未必会死。
可正想着,身后忽然有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小九……不,是……是小九掌柜,我……我要当东西。”
我回头一看,来人竟是窦金锁。
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整张脸缩在风衣帽子里,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抓痕,眼神躲躲闪闪,像做贼似的。
我皱了皱眉,问道:“你要当什么?”
窦金锁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小九掌柜,咱们进去说话。”
我心里对他有些排斥,但想着顺着他这条线,或许能问出一点关于傅婉的事情,便将他让了进来。
我站进柜台里,又问了一遍:“你要当什么?”
窦金锁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柜台上。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傅婉的信!
窦金锁语气卑微到极致,讨好似的看着我,语带恳求:“我……我要当这封信,死当!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