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匠的嘴角越裂越大,整张脸像被撕开的纸人,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肉芽。他缓缓站起身,杀猪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直指我的咽喉。

小娃娃,你爷爷没教过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不要随便进别人家的院子吗?

我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柴堆。铁匠铺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竟是七八条黑蛇般的细长手臂,正从墙缝里钻出来,朝我的脚踝抓来。

铁叔!你醒醒!我抓起一把木柴砸过去,你被附身了!

附身?李铁匠歪着头,脖子发出\"咔咔\"的错位声,我就是他啊。

他的瞳孔突然翻出,眼白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陶罐里见过的眼睛!我猛地想起书生残魂的话,目光扫向院角的鸡笼。

三只公鸡正在笼子里焦躁地扑腾。

李铁匠(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察觉我的意图,怪叫一声扑来。杀猪刀擦着我耳边钉入木柴,刀柄嗡嗡震颤。我趁机滚向鸡笼,扯断竹篾门的瞬间,最壮实的红冠公鸡猛地啄在我手背上。

血珠溅上鸡冠,公鸡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啼鸣!

“喔——喔喔”——!

阳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炽烈。李铁匠惨叫一声捂住脸,指缝里渗出黑烟。我抓起蘸血的公鸡朝他一扔,趁他踉跄后退时,拔下插在柴堆上的杀猪刀。

刀身触手的刹那,耳边响起万千冤魂的哭嚎。我差点松手,却见手臂上的血符突然发烫,暗红纹路顺着血管蔓延到刀柄,将那些黑气逼退。

斩业刀?!李铁匠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张真渊居然把这东西留在村里?

“啊”!

后半句变成了非人的尖啸。他的腹部突然鼓起个大包,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冲撞。皮肤被顶出人脸轮廓,一张,两张,三张。

滚出去!李铁匠自己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他跪倒在地,青筋暴起的手抓住我的裤脚,洛川,用刀划开我肚子。

我握刀的手不住发抖。这时墙缝里的黑手已经缠上我的小腿,冰凉的触感顺着膝盖往上爬。

快啊!李铁匠的瞳孔短暂恢复清明,他要出来了!

刀尖刺入鼓胀腹部的瞬间,整个院子突然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喷溅。刀锋划过处,涌出的是一团团纠缠的黑发。发丝间裹着七颗核桃大的人头,每颗都在发出不同情绪的尖叫——喜、怒、忧、思、悲、恐、惊。

最后一颗“惊”字面目的头颅突然睁眼,直勾勾盯着我:找到你了。

杀猪刀突然变得滚烫,血符纹路如活物般缠上那些人头。黑发燃烧的恶臭中,李铁匠瘫倒在地,腹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远处传来雷鸣般的爆响。我抬头望去,山涧上方的黑云里炸开一道金光,蓑衣人惨叫着坠入深谷。爷爷的身影从云中跌落,道袍已被血浸透。

师父!

一个陌生青年突然从屋顶翻下,稳稳接住爷爷。他腰间挂着青铜罗盘,背上斜插一柄缠着红绳的桃木剑,剑穗上串着五枚铜钱——和爷爷常用的手法一模一样。

青年瞥了眼满地狼藉,目光落在我滴血的刀尖上:你就是张洛川?

不等我回答,他突然甩出三张黄符贴在我额头、心口和刀柄:“封”!

眼前一黑前,我听见爷爷虚弱的呵斥:玄青!胡闹。

以及青年凝重的低语:师父,他手臂上是镇魔印!和三十年前……

黑暗彻底吞没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