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皇子,一旁的谢辞修显得平静多了,只是将视线缓缓落在女孩身上,目光如炬,打量半晌,又缓缓收回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低声喃喃:“有意思。”

老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柳姝宁居然敢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直接将衣服撕开!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不过须臾又迅速定下神来,佯装颤颤巍巍地起身哭喊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定然是有人要害我淮安侯府!”

老夫人一边哭诉,一边偷偷抬眼观察大皇子和谢辞修的神色。

见大皇子眉头仍是紧锁,似是狐疑,而相反一侧的谢辞修神色依旧莫测。

在心中暗自盘算一瞬,老夫人顺势话锋一转,指向柳姝宁道:“姝宁啊,这衣裳可是绣娘精心绣好交与我,我又亲手交给碧落的,中间绝无差错,可是如今……莫不是你对祖母有怨,故意将这龙纹缝进衣服,想害祖母于不义?”

她这话一出,很快围观的宾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方才还怀疑老夫人的眼神很快就落在了柳姝宁身上。

毕竟柳姝宁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的名声在外,就算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柳姝宁心中一凛,面上表情淡定自若:“祖母,您这是哪里的话?我自幼孤苦,一个人在侯府里,全靠您抚养我长大,我对您尊重有加,怎么会在我自己的及笄礼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就是,哪家姑娘会拿自己及笄礼这样的大事开玩笑的,我看啊,这件事情就是老夫人最可疑了。”

“就是就是。”

老夫人心中恼怒,听见周围议论的声音差点气晕过去,强压住心中怒火,继而将视线投向大皇子的方向,起身似是要跪下的趋势:“大皇子殿下,谢将军,请你们为老身做主啊!我一直都拿她当亲孙女啊……”

老夫人要下跪的动作被身侧的柳依然扶住,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祖母,我记得妹妹那件衣裳好像还在您的房里呢,是不是碧落拿错了?”

此言一出,全场瞬时安静下来。

唯有大皇子看向谢辞修:“谢将军,你怎么看此事?”

谢辞修扫了一眼柳依然,神色淡然,轻声回答:“殿下,既然说还有一件,不妨让她拿上来。”

柳依然见谢辞修向自己投过来眼神,心下瞬间紧张起来,又偷偷瞥了几眼谢辞修,伸手摸了下发烫的脸颊,连忙去拿衣裳了。

不到片刻,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就被呈了上来。

经过检查,这件衣裳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夫人看向柳依然,眼神里闪过些许赞赏的神色。

柳依然一张小脸平静,思索说道:“祖母,我记得那日您不是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婢子么?她手艺不错,您让她跟着绣娘学了几日,姝宁平时又是个大大方方的性子,怕是不知何时得罪了人家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一脸可惜看向柳姝宁,委婉说道:“阿姐总让你收敛些性子,收敛些总是好的。”

“怕是就是那个时候出了问题,好在今日发现及时,这才没有耽误这及笄礼的大事。”

老夫人连连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

柳依然又走向大皇子,微微福了福身,略带歉意说道:“今日当真是我淮安侯府疏忽了,这才酿成这样的大错……姝宁也不是有心的,况且今日还是她的及笄礼,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柳姝宁看向柳依然,她还是那么会说话,若不是这般巧舌如簧,也不会将自己的未婚夫勾了去。

“阿姐,什么婢子连龙纹都能绣得出来?”

柳姝宁一句话,就让柳依然之前所做的所有付诸东流。

“姝宁,我这不也是猜测么?”

柳依然尴尬一笑,袖口中的手缓缓握紧。

柳姝宁回以一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大皇子抿唇,面色凝重,看向谢辞修说道:“此事是欺君之罪,不可草率,不若将侯府所有婢子全都叫来,一一询问清楚。”

老夫人面色一紧,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柳姝宁身上,面上不动声色道:“殿下,府中下人颇多,若是一一询问,怕是会耽误及笄礼的时辰,倒不如先让姝宁完成及笄礼,再做调查。”

柳姝宁看向老夫人,她怎会不知她这是要拖延时间,销毁证据。

她偏不遂老夫人的愿,反驳说道:“这等大罪,若是不趁早水落石出,如何还我们淮安侯府清白?我又如何能完成及笄礼?祖母,这可是事关我名誉的大事,难道您就一点不关心吗?”

老夫人:“……”

她咬牙切齿,死死瞪着柳姝宁。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辞修倒是忽然开口了,他漫不经心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倒是有个法子。”

众人侧头,纷纷看向谢辞修,等待着他的下文。

“两件衣裳,先送去内务府,让绣工检查是否出自同一绣坊,然后再送到大理寺,让大理寺卿查查这布料和染料,应该也是能找到些许线索,至于柳姑娘的及笄礼,现在也可以进行。”

大皇子闻言立马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事关欺君大事,大皇子立即着人去调查。

老夫人虽面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是心中已经叫苦不迭了,这件事情本就是经不住细查,若是被查出来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她望着从侯府出去的那些人,眼神中的亮光淡淡逝去。

及笄礼进行着,经历方才一事,正厅的气氛诡异不少。

礼毕,大皇子派去的人也都回来了。

为首的人轻轻摇头,行了一礼,才说道:“殿下,这染料京城任何一家染坊都找不到……染坊老板说,这种染料所需要的植物,大昭没有,怕是外来的。”

“什么!”

柳依然顺势接话说道:“我瞧那婢子也觉得眼生,不像是我们中原人的相貌,倒是我疏忽了这一点,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