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没有痛苦,因为喻荆言已经没有痛觉了,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

他解脱了。

甚至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

这些年病痛折磨着他的肉体,愧疚和不安盘旋他的意识中,他每时每刻都不肯放过自己。

找不到排解的方法,只能越拖越久,到最后无法救治。

在离开世界的前一个小时,他精神还可以。

“我想看看这个,劳烦你帮我翻一页可以吗?”他对着护士低声请求,眼睛很亮。

只有沙哑的嗓音完全不复往昔的样子,有种暮年的沧桑感。

床头柜上摆着今早的报纸,头版是知名设计师裴霜锦一家,在瑞士滑雪场的合影,照片边缘都被摩挲得变薄了。

“挺好。”说完,他慢慢闭上了眼。

生命的流逝就在一瞬间,哭声响彻在病房里。

喻家人抓紧筹办葬礼。

那天是一个阴雨天。

喻老爷子坚持要把骨灰分成两份,一份留在喻家祖坟,一份撒向瑞士雪山。裴霜锦没有出席,但收到了葬礼的录像。

录像最后几分钟,是喻荆言生前录制的全息影像。

他穿着他们初遇时的白衬衫,一如少年时的模样。

只是声音已经哑得几乎听不清。

屏幕暗下去时,裴霜锦关掉了平板。

一切恩怨都结束了。

除了叹息,没有其他的反应。

喻荆言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客,除了感叹生命短暂脆弱,也没有别的情愫。

她抬头看向窗外,心情很平静。

Karl正带着女儿在花园里堆雪人,小丫头咯咯笑着往雪人头上插了根胡萝卜。

裴霜锦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茶水温热熨帖,白雾氤氲间,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看着Karl弯腰团起一个雪球,故意扔偏在女儿脚边,小丫头穿着白色羽绒服,笑着扑进雪堆里。

完全和雪融在一起。

阳光照在雪地上,一切既温馨又美好。

裴霜锦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等她,只是那时的风雪太大,他们都走得太急。

只留下一点朦胧记忆。

Karl回头冲她招手,眉眼间尽是温柔。

“霜,一起来玩。”

女儿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头发上沾满晶莹的雪粒。

裴霜锦笑了笑,推开玻璃门走进阳光里,寒风扑面而来,却带着清新的味道。

那些过往像雪一样,终会消融在春光里。

“别着凉了,宝贝。”

裴霜锦蹲下身,接住女儿扑来的拥抱,小家伙冰凉的小手贴上她的脸颊,软软的很可爱。

Karl走过来,将她们母女一同揽入怀中。

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温暖而踏实。

“妈妈,我们堆个雪城堡吧!”女儿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语气中都是兴奋。

“好啊。”裴霜锦轻声应着,抓起一把雪。

细碎的雪粒从指缝间漏下,就像那些曾经的痛苦与遗憾,终究握不住,也留不下。

阳光越来越暖,雪地上三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裴霜锦知道,春天就要来了。

一切都在去往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