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喻荆言站在裴霜锦的工作室里。

这里已经搬空了,只剩墙角堆着几个纸箱,他蹲下身,掀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本设计稿,每一页右下角都标注着日期:

【为阿言设计的第三件衬衫】

【他喜欢蓝色,这件领口要改】

【这个风格不合适,阿言可能不喜欢。】

这些有标记的纸张都压在下面。

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素描纸,上面画着少年时代的他打篮球的样子,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给他送水。】

喻荆言的眼泪突然砸在纸上。

他想起自己曾经不屑地把这些衬衫扔进衣柜最深处。

想起自己当着她的面把设计稿撕碎。

更是想起她在病床上打那通被挂断的电话时,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喻总。”助理突然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汇报,“查到了,裴小姐一周前的航班飞瑞士,目前已经就职慕云研究所。

慕云设计院是瑞士最好的研究和学习的地方。

一般人进不去。

“去瑞士。”喻荆言站起身,指腹轻轻擦过那张素描纸上的痕迹,“立刻安排飞机。”

“可是集团的事务……”

助理嗡声提醒。

这么大的集团不能没有主心骨,好多关键业务得要他来审核走流程。

突然走了,股东那边没法交代。

“去办。”他突然打断,失去了耐心,“现在!立刻!”

助理吓得后退一步。

马上应声同意。

喻荆言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霜霜,等我。”

马上他就会找到她,把她接回来。

以前错失的一切他都会弥补。

这里阴沉不明,另一个国度阳光正好。

苏黎世的设计研究院坐落在湖边,湖面映着旁边的一座座建筑。

这是他来瑞士的第三天。

裴霜锦的工作室大门一直紧闭,只有助理礼貌地告诉他,“裴总监去外面采风了,不在这里。”

直到今天下午,他终于在研究院的玻璃长廊里看到了她。

裴霜锦穿着烟灰色西装套裙,头发剪短到肩膀,发尾微卷散落在肩上,整个人干净利落。

她正用流利的德语和几位设计师交谈。

和记忆中那个总是小心翼翼望着他的女孩判若两人。

“霜霜。”

研究院后门的梧桐树下,喻荆言终于拦住她。

裴霜锦怀里抱着一摞设计稿,闻声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恢复清明,”喻先生,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像刀子一样扎进喻荆言的心脏。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这样生疏过?

“我们……”

他下意识伸手想帮她拿设计稿,却被她侧身避开,“我们,能谈谈吗?”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就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在裴霜锦面前,他早已失去全部的砝码。

“如果是公事,可以预约我的助理。”她看了眼腕表,像是赶时间。

她每天的行程都安排满了。

学习、和导师沟通、研究新的设计创新点,这些事情占据了裴霜锦所有的工作时间,让她觉得无比充实。

连同以前带给她的伤害也在慢慢被这些覆盖。

“是私事。”他收回自己的手,声音发哑,“关于孩子的事,我想我要郑重向你道歉。”

这个悲痛的事实,至今让他们之间有裂缝。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孩子。

还未成型的骨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走了,而他,有逃不开的责任。

裴霜锦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但很快归于平静,“喻先生,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她转身要走,喻荆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紧紧扣住,整个手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腕。

“至少让我道个歉。”

裴霜锦低头看了看他的手,突然笑了,“喻先生,你知道我当时失去孩子时是什么感觉吗?”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别出现在我面前了,你也不配在我面前提孩子。”她用尽全力抽回自己的手,神色痛苦。

一字一句恨不得剜他的血肉。

喻荆言的手僵在半空。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