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盖滑开的刹那,九百九十九具尸体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青铜色火焰,那火焰的形状竟与《葬经》缺失章节的甲骨文完全一致。最靠近我的尸体突然扯断脖颈锁链,腐烂的指尖划过青铜剑柄的氧化层,绿锈簌簌剥落后露出暗金铭文——「阴阳之子,当饲饕餮」。
原来你在这里。尸体的声带振动频率异常,像是两片青铜箔摩擦,三百年前你刺穿这里时,可曾想过今日?
记忆如熔化的青铜灌入大脑。血色月光下,青年玄青跪在青铜树下,手中骨笛吹出的音波震碎树皮。树根裹挟着饕餮虚影破土而出,利爪撕开他胸膛时,飞溅的不是鲜血,而是液态的青铜溶液。当我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脸时,掌心血钱突然迸发强光,黑焰与冰霜交织成漩涡,将扑来的青铜根须熔成铁水。
“不!”嘶吼震得祭坛簌簌落灰。缠绕周身的青铜锁链骤然收紧,锁链末端连接的竟是玄青的脊椎骨。他的白袍已被血浸透,暗红色血渍在衣料上晕染出饕餮图腾,手中骨笛裂开细缝,露出内部精密的青铜齿轮——那根本不是乐器,而是封印着饕餮舌苔的机关容器。
剧痛中青铜右臂自行撕裂衣袖,掌心血钱迸发的强光里,我看见了真相:那些刻在骨翼上的《葬经》文字,实则是用历代“我”的脊髓液书写而成。每脱落一片骨甲,就有对应的记忆涌入脑海——百年前大旱,爷爷跪在宗祠前剜心献祭时,青铜匕首割开的不是皮肉,而是他胸膛里扎根的青铜枝桠。那些枝桠钻进地脉裂缝,与饕餮的神经网络相连,将家族血脉改造成豢养巨兽的活体电池。
祭坛开始崩塌时,无数青铜手臂从地底伸出。它们的指节处镶嵌着微型铜镜,每面镜子都映照出轮回中的某个片段:某次轮回里我化作青铜树,某次轮回里玄青成了守门人,还有次轮回中爷爷竟然从青铜棺中爬出,将襁褓中的婴儿塞进养魂池......
“师弟,醒醒”!
玄青的声音裹挟剑气劈开幻象。我这才发现四周早已被青铜尖碑包围,碑文闪烁的血色光芒,竟是历代“我”临死前喷溅的精血。他左手结着镇魂印,右手持剑的姿势却透着诡异——剑锋倾斜的角度,与三百年前刺穿他胸膛的青铜剑完全一致。
三百年前你替我吞下命火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玄青撕开胸前皮肉的动作突然停滞。我这才注意到他后背插着的半截青铜锁链,锁链末端没入虚空,连接着星空中的血色竖瞳。每次瞳孔眨动,他的皮肤就剥落一片青铜色角质,在空中凝结成饕餮形状的飞镖。
心脏表面浮现的卦象突然具象化,每个爻辞都化作实体锁链缠住我的四肢。当卦象拼合成完整章节时,祭坛下方传来纸张燃烧的焦糊味——那是爷爷书房暗格里的族徽拓本,此刻正在青铜熔液中翻卷变形,最终凝固成刻满卦象的青铜钥匙。
记住,阴阳之子从来不是祭品......
玄青最后的嘶吼消散在虚空。他的身体像蜡烛般融化,唯有一枚青铜钥匙落入我掌心。钥匙齿痕竟与九百九十九具尸体的肋骨形状吻合,每道凹槽里都嵌着半枚带血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