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风裹胁着青铜碎屑拍打在脸上。阳关遗址的夯土城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我每走一步,沙地就渗出黑色黏液,在身后拖拽出蛇形的痕迹。《非人之书》在怀中发烫,封底的血字变成了流动的:“持镜者,见己身。”
遗址中央的烽燧台基上,立着半面破碎的青铜镜。镜框雕刻着与莫高窟飞天完全相反的图案——那些人物沉向地心,衣带化作根系。当我距离镜子十步时,沙地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由无数青铜手臂组成的\"地面\"。
跌入镜渊的瞬间,怀中的经书自动展开,形成金色的缓冲屏障。落地时发现身处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壁镶嵌着成千上万面青铜镜。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时期的\"我\":
左前方镜中,十八岁的我正在宗祠里剜出心脏
右上方镜面,白发苍苍的我在月球基地刻下《葬经》
最骇人的是正中央那面,映出完全青铜化的我,正在吞噬地球
突然所有镜面同时转向,聚焦在我身上。镜中人们齐声开口:“持镜者,见真身。”
地面开始渗出青铜液体,那些液体在镜渊中央汇聚成浑圆的水球。当水球表面平静下来,里面浮现出初代玄青获得种子的真相:那颗\"青铜种子\"根本不是矿物,而是某种生物的卵。卵壳表面的纹路,与《非人之书》的材质完全相同。
水球突然爆裂,飞溅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针,刺入我的右臂青铜纹路。剧痛中纹路开始重组,形成与镜中完全青铜化的那个\"我\"相同的图案。怀中的经书疯狂翻页,所有文字悬浮在空中,组成DNA双螺旋结构。
镜面集体破碎的声响中,数百名青铜守卫从裂缝中爬出。他们比莫高窟的更加完整,关节活动与人类无异,只是每人的眉心都嵌着一小块镜片。为首的守卫摘下头盔,露出柳瞎子的面容——他的左眼仍是血肉,右眼却变成了微型青铜镜。
“第三百零二号实验体。”他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你提前觉醒了。”随着他的挥手,所有守卫眉心的镜片同时射出青光,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青铜树投影。树干上悬挂的七具棺椁正在缓缓开启。
第一具棺椁完全打开时,里面飞出无数青铜蝴蝶。它们停在我的右臂纹路上,鳞粉洒落处,皮肤开始透明化。柳瞎子递来那面破碎的青铜镜:“最后的选择——用镜子照自己,或者照世界。”
当举起镜子对准面部时,镜中映出的竟是初代玄青年轻时的面容。他的嘴唇开合,说出的话语却是我爷爷的声音:“种子需要宿主,但宿主不必成为养料。”
我猛地调转镜面,将青光反射向青铜树投影。镜面承受不住能量冲击,裂纹中渗出金色血液。那些血液滴在《非人之书》上,经卷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真正的最后章节:
“青铜历四千七百二十一年,播种者将见——”
文字在此中断,因为整个镜渊开始崩塌。柳瞎子的身体最先分解,他的金属右眼落在我脚边,瞳孔里映照着地球被青铜根系包裹的恐怖景象。在坠入更深的黑暗前,我抓住一只飞过的青铜蝴蝶,它的翅膀上刻着极小的星际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