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五根红绳捆在祠堂的柱子上,每根绳上都穿着七枚铜钱,在烛光下泛着青黑色的锈迹。手臂上的血符被朱砂重新描过,此刻正一跳一跳地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
\"醒了?\"
那个叫玄青的青年道士蹲在供桌前,正用匕首削着一截桃木。他抬头看我时,烛火映得他瞳孔泛金,竟有几分像山里的狐狸。
\"你干什么——\"我刚一挣扎,铜钱就叮当作响,红绳突然收紧,勒得我肋骨生疼。
\"别乱动。\"玄青头也不抬地继续削木头,\"铜钱锁魂阵要是破了,你手臂里那东西跑出来,整个村子都得陪葬。\"
供桌另一侧传来虚弱的咳嗽声。爷爷靠在那里,脸色灰败得像糊了层纸钱,胸前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见我醒了,他浑浊的眼睛才亮起一点光。
\"洛川...听师兄的话。\"
师兄?我瞪大眼睛看向玄青。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居然是爷爷的徒弟?
玄青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嘴角扯出个冷笑:\"怎么,师父没提过他在龙虎山还有三个亲传弟子?\"他忽然用桃木枝挑起我的下巴,\"也没说过三十年前,他为什么连夜逃下山?\"
最后一句话像把刀扎进爷爷心口。老人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黑红色的血沫。玄青立刻变了脸色,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往爷爷嘴里灌药。
趁这机会,我偷偷观察身上的红绳。那些铜钱排列方式很特别,正面朝外的钱币上,隐约能看见\"通宝\"二字被血丝缠绕。当我想看清具体年号时,手臂上的血符突然灼痛——铜钱竟开始慢慢转动,将刻着字的一面转向我的皮肤!
\"别看铜钱!\"爷爷突然厉喝,\"那是——\"
话没说完,祠堂大门被狂风撞开。阴冷气息席卷而入,供桌上的蜡烛\"噗\"地熄灭大半。黑暗中,我看见门槛外站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正是五岁那年在我床边出现过的老脸娃娃!
\"时辰到啦...\"小孩蹦跳着拍手,每拍一下,我身上的铜钱就翻转一枚,\"张洛川...甲子年冬月初七生...\"
玄青闪电般掷出桃木枝,却穿透小孩身体钉在门上。老脸娃娃咯咯笑着,突然四肢着地爬向供桌,脖子像蛇般拉长,朝爷爷垂落的右手咬去——
\"啪!\"
千钧一发之际,爷爷左手掐诀拍在自己右腕。一道金光从袖中射出,竟是把三寸长的铜钱小剑,直接将老脸娃娃钉在地上。
娃娃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像漏气皮球般干瘪下去,最后只剩张皱巴巴的人皮。铜钱剑却突然嗡嗡震颤,剑身上镶嵌的七枚铜钱一个接一个崩裂。
\"锁不住了...\"爷爷挣扎着站起来,\"玄青,带他走!\"
玄青咬破手指在桃木上画了道血符,突然按在我眉心:\"师弟,对不住。\"
剧痛炸开的瞬间,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
暴雨中的道观...满地碎裂的铜钱...爷爷抱着个婴儿在跑...背后有双血红的眼睛...
最恐怖的是一幅定格画面:七具无头尸体悬挂在青铜殿内,每具心口都插着枚铜钱。而殿中央的法坛上,赫然摆着七个陶罐,和养尸洞里的一模一样!
\"啊——\"
我惨叫出声时,玄青已经割断红绳。祠堂四壁突然渗出黑血,那些写在梁柱上的镇邪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从后门走!\"爷爷把铜钱剑塞给我,\"去镇上找柳瞎子,就说...\"他咳出一大口血,\"...铜镜裂了八瓣。\"
玄青拽着我就跑。跨出门槛那刻,我回头看见爷爷点燃了整本符册,跳动的火光中,无数黑影正从祠堂地砖缝隙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