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噤声不语,苏文淡漠地看着被拖走的郑西平,诸如大皇子,魏国公,韩国公等被叫到名字的,亦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没有人为郑西平求情,这位神武卫大将军唯一的价值就是他神武卫大将军的职位。

如今官职被剥,就是个活脱脱的废物。

废物就意味着没有价值。

谁会为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求情?

朝堂就是如此

想要生存下来,就必须要足够冷血无情。

这早朝殿上的每一个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鲜血。

内监司的圣旨就代表了天子的意思,郑西平的下狱以成定局,此时那些勋贵已经在思考如何将空出来的神武卫大将军这个位置拿下。

五千披甲卒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苏文将文武官员的表情收入眼底,也猜透了他们的想法,暗自冷笑。

本相好不容易才腾空出来的位置,岂能让你们接盘。

“赵尚书。”

他看向人群中的刑部尚书赵泽端,这位神武十三年的状元郎在朝堂中,总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任由局势波云诡谲,他却不动如山,既不投靠苏文,也不亲近诸位皇子,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如鱼得水。

“苏相。”

赵泽端恭敬执礼。

“郑西平交由你们刑部处置,务必要将其犯下的恶行一件不漏地查清楚,还那些冤屈者一个公道,以彰朝廷法度。”

苏文:“其中牵涉者,无论官职高低,无论身份几何,皆按律令处置。”

许多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急忙低下头,极为心虚。

他们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宰相要借郑西平之事,对朝堂进行一番清洗。

党同伐异

不少人开始担心是否会牵连到自己。

不敢交头接耳,只能左顾右盼,互相打眼色。

赵泽端心头微紧,只道:“我定然遵守周律,秉公办理。”

苏文微微点头:“如此最好。”

“苏相。”

秦国公接过话头:“既然郑西平被罢职,那这神武卫大将军的位子总不能空着。”

“要不咱们就议一议,将大将军之位定下来,再奏请陛下决断。”

大周以武立国,因此武将在左,文臣在右。

苏文因为宰相的身份,超脱于文武之列,他的位置就在龙椅案牍之下。

秦国公秦洪身的魁梧雄壮,膀大腰圆,一张阔脸黝黑。

年轻时候曾在边境统军,后来调回京城在兵部担任左侍郎。

秦国公府乃是大周开国十二国公府之一。

传到秦洪这一代,府中子孙大多在边境效力,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

而秦洪本人,也是勋贵中的代表人物。

秉性暴躁,武学造诣极高,十三年前,一柄虎头锐金枪连挑北元十二将。

秦洪一开口,其余勋贵世家纷纷附和。

“我看就你们秦家的后辈秦宵合适。”

“魏国公府的千郎将魏元霸也可以。”

“沐剑本身就是右神武卫将军,正好担任神武卫大将军。”

这些勋贵世家推荐的大多是自家的子弟,反正对他们而言,只要是勋贵圈子里的人掌管神武卫就行,至于是哪家的人并不重要。

苏文端坐,两眼微阖,对此充耳不闻。

“苏相。”

这时候,大皇子李乾开口:“本殿下麾下有一名猛将,名作周复,其人天生神力,可生撕虎豹,适合神武卫大将军的位子。”

“苏相。”

眼见大皇子说话,二皇子李坤也不甘示弱,开始推举自己手下。

“我麾下也有一员猛将,膂力惊人,可掌管神武卫。”

三皇子:“我门下大将王无敌,先天九重修为,擅使一对金瓜锤,可担任神武卫大将军。”

四皇子忙道:“苏相,本殿下手中也有那么个猛将。”

但凡有野心的,都对神武卫大将军这个职位垂涎欲滴。

等他们说完,苏文不紧不慢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朝旁边的老太监道:“姚公公,宣旨吧。”

姚公公取出第二份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神武卫千骑将樊虎,屡立功勋,勤勤恳恳,深得朕心,今擢升为神武卫大将军。”

“钦此。”

最后两个字,姚公公拖得很长,随即看了眼满朝文武道:“诸位殿下,国公可听清楚了?”

“大家伙都别争了,神武卫大将军陛下以有人选。”

“樊虎?”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

魏国公疑惑:“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知道。”

“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个角色。”

“无名之辈,凭什么担任神武卫大将军。”

“就是。”

“苏相,姚公公。”

秦国公脸色不悦:“神武卫乃是殿前三卫之一,统率五千人马,事关京城安危,岂能让一个千骑将担任。”

“既无功绩,自然无法服众,还请回奏陛下,三思而行。”

“秦国公好大的气派。”

姚公公阴沉着脸:“你的意思是陛下他老人家年老昏聩,识人不明?”

桀骜不驯如秦洪,此时也吓的脸色大变,忙道:“微臣不敢。”

“宣樊虎进殿。”

门口值守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吆喝。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群臣回头,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踏入早朝殿。

身高九尺,披着黝黑的鱼鳞甲,宛若铁塔猛兽般的体魄,双臂可走马,配上狰狞的刀疤,极为骇人。

“好一员猛将。”

秦洪等勋贵大多上阵厮杀过,眼力极为高明,对方是虎是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初见樊虎便不由在心底感叹。

随即又惋惜起来:“可惜此人并非我勋贵世家出身。”

豹头环眼的樊虎站在人群中,就如同一头猛兽,四周的官员纷纷后退。

“樊虎,见过相爷。”

说话间,震动殿内的房梁似乎都在颤抖,离得近的文官甚至觉得耳朵刺痛,嗡嗡作响。

“樊将军。”

苏文笑道:“日后咱们殿为官,不必多礼。”

“该死的,不能让此人坐上神武卫大将军的位置。”

不用想就知道樊虎是相党,苏文本就权势滔天,倘若在加上神武卫,日后在玉京城,这些勋贵世家的日子就难过喽。

于是乎,秦国公等人也顾不得许多,纷纷站出来阻止,哪怕姚公公的脸色快滴出水来,他们也视若不见。

“苏相,姚公公。”

大皇子李乾开口:“神武卫为皇朝精锐,士卒向来桀骜,若是随便一人掌管神武卫,恐怕会适得其反。”

“不如让樊将军就在殿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诸位推荐的人选较量一二。”

“倘若能技压群雄,定然能服众。”

“没错。”

“照我说,谁赢了谁当这个神武卫大将军。”

姚公公还想开口,却被苏文一个眼神拦下,他缓缓起身朝樊虎道:“樊将军,可敢一战?”

“自无不可。”

樊虎咧嘴:“只是分胜负太过无趣。”

“谁若是不服,大可与本将一决生死。”

此时的樊虎,神色睥睨,虎视眈眈地扫过众人。

“好。”

苏文大笑着拍手:“那就在殿前决斗吧。”

“苏相。”

姚公公小声道:“在皇宫见血,未免不吉利。”

“无妨。”

苏文淡定:“陛下若是怪罪下来,由本相担着。”

“那就说定了。”

面对这等挑衅,秦洪冷哼:“大家伙都听见了,既决胜负,也决生死。”

“到时候人头落地,谁也不许反悔。”

这话分明是说给苏文听的,他微微一笑:“本相一诺千金。”

“咚咚咚”

早朝殿前的空地上,禁军士卒搬来战鼓,敲得震天响,锦旗招展。

文武百官聚在殿前房檐下,远远观望。

几位皇子以及秦国公等人都在殿内坐着。

苏文也不例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热茶,慢悠悠地品着。

樊虎此番主动应战,大抵是想要拿几颗世家勋贵子弟的人头来向苏文表忠心。

这家伙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心思颇为通透。

苏文费心费力将神武卫大将军这个位置拿下来,樊虎自然要交些投名状。

而和勋贵彻底划分界限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报。”

“第一场比武,樊将军胜,三刀斩下周复人头。”

“报。”

“第二场樊将军胜,两招劈死王无敌。”

“报。”

“第三场樊将军胜,一招腰斩魏元霸。”

“第四场樊将军胜。”

“第五场樊将军胜。”

以秦国公等人为首的勋贵世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苏文和姚公公却喜笑颜开。

一连十六场

樊虎全胜

甚至没有人能在他手中撑过十招。

“诸位,还要继续吗?”

连斩二十人之后,苏文放下茶杯问道。

无人回应

“很好。”

他点头。

当浑身是血的樊虎再度踏入早朝殿的时候,竟无人敢与其对视。

“樊虎接印。”

姚公公乐得合不拢嘴。

樊虎接过神武卫大将军印,单膝跪地,道:“谢陛下天恩。”

“恭喜恭喜。”

“樊将军神武。”

相党中的文武官员齐齐凑过来恭喜道贺,而樊虎也笑着回礼。

眼见苏文门下的人个个趾高气扬,以秦洪,魏国公,沐国公等人为首的勋贵世家全都黑着脸不说话。

不止神武卫大将军这个位子没争到,反而折损了许多后辈高手。

出乎预料的,大皇子竟然朝樊虎道贺。

“樊将军当真神勇。”

适才李乾门下的高手被樊虎一刀枭首,这位大皇子却还能谈笑风生,这份隐忍倒是让众人高看许多。

“本殿下在武道上略有研究,将军若不弃,咱们可以约个时间饮酒论武。”

当着苏文的面挖墙脚,就算不成也能恶心下那位权相。

二皇子冷哼。

“殿下有心,微臣惶恐,只是新掌神武卫,实在是没时间。”

樊虎直接拒绝。

“不碍事。”

大皇子笑道:“本殿下等得起。”

樊虎不在回话,而是默默退到苏文旁边站着,其意不言而喻。

姚公公道:“诸位都静一静。”

“陛下有令,休朝半月,让大家都好生在家中歇歇。”

闻言,一众官员纷纷露出喜色。

“都散了吧。”

几位皇子,勋贵世家,六部官员三三两两的离开。

姚公公将苏文叫到旁边道:“相爷,陛下请您明儿去城外的紫山观赏雪。”

“陛下要出宫?”

他露出诧异之色。

“不。”

姚公公摇头:“陛下要养病,相爷自己去就行。”

“咱家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临走的时候,姚公公又回头留下这么句话。

长乐坊

苏府

后院

暖盆中的金丝炭烧得很旺,热气弥漫,将纱帐吹起。

府中的家丁正在清扫院落内的积雪冰霜。

“紫山观?”

计幽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片刻之后,眉头皱起。

“陛下这是想探相爷的底细啊。”

他看向躺在椅子上喝茶的中年男人。

苏文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诧异和慌张,依旧老神自在,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这茶陈了些,还得是明前的毛尖好喝。”

甚至还有心思点评茶叶。

“这老东西到现在还防着咱们。”

计幽骂道。

“防是正常的,不防才是不正常。”

苏文轻笑:“本相门下鹰犬走狗遍布十二道,现如今又掌控神武卫,以咱们陛下多疑专权的性子,若是不防我一手,那才是有鬼。”

计幽头疼:“紫山观的那个牛鼻子老道可不是好招惹的,咱们想要让他交人,恐怕不太容易。”

紫山观主顾长青

号称长青一剑

宗师榜中,排行第三。

此榜由天机门发布,囊括天下所有大宗师,而顾长青能居第三,其实力可想而知。

十五年前,佛道两宗于天元山论武。

顾长青一人一剑连败佛门六尊大宗师,就连当时菩提寺住持都败于其剑下。

八年前

紫山观的一名女弟子被北元魔头奸杀。

顾长青破关而出,追至北元皇都,硬生生将此魔头斩杀,紧接着单人独剑从诸多北元高手的围攻中安然脱身。

这两战彻底将顾长青的声望推到巅峰,在金丹不显,神通绝迹的时代。

隐隐有天下第一高手,道门第一人的呼声。

苏文和顾长青有过几次会面,对这位宗师榜第三有很深的印象。

确实是个极为可怕的角色。

长生帝君摆明了想用顾长青来试探他的底细。

毕竟他几乎没有出过手,仅有的一次恐怕还是前几天在杏花巷硬接锦绣山照晚霜的御剑飞仙。

这一战可以瞒过绝大多数人,却绝对瞒不过长生殿的那位。

“要不明日将风林火山都带上。”

计幽道:“我还不信,四大宗师联手,还压不住顾长青一人。”

风林火山

苏文麾下的四尊宗师

快刀无二崔山

烈火神掌火屠

追风神剑烟波客

以及最神秘的玉面修罗玉玲珑。

崔山也就是老山头一直以马夫的身份贴身保护苏文的安危。

火屠和烟波客前几日才从菩提州回来。

莲花寺的两尊宗师高手就是死在他们二人的手中。

至于玉面修罗玉玲珑

哪怕在苏府内,知道的人也不多,至于见过她的,唯有苏文一人。

就连计幽这位主簿都不知道玉面修罗的真正模样。

“你还是小看了顾长青。”

苏文笑道:“能登上宗师榜,并且排名第三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莫说是他们四人,就算换成四尊大宗师联手,都未必能压得住顾长青。”

“那怎么办?”

计幽擅长的是谋略,而不是武道厮杀。

“你只需在京中看好长生殿以及那些勋贵世家就行了。”

他放下茶杯,拿起一卷易经看起来,头也不抬道:“顾长青这个牛鼻子老道我来搞定。”

“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罢了,肉体凡胎总归有破绽。”

计幽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家相爷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是有解法。

还有两天就是年节,夜色落幕,风雪也难掩玉京城的年味。

长乐坊是诸多坊市最热闹的,也是最繁华的。

飘香楼的酒

不夜楼的鱼

孤烟亭的烤全羊

夜市的小吃

苏文很喜欢长乐坊的烟火气,所以他才将府邸建在这里。

远远地就能听到从夜市传来的鼎沸人声。

竹林上的积雪被风吹着,簌簌簌地往下掉落。

房檐下的两盏灯笼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堂内

纱帐之后

有身披纱衣的青春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伴随着悠扬的曲乐之声回荡。

苏文醉眼朦胧,靠在软垫上,手掌跟着节奏拍打桌子。

两名罗衫半解的曼妙女子走出,坐在他的左右两侧,俱是千娇百媚。

将她们搂在怀中,这就是权势的美妙和快乐。

腊月二十九

风雪不减

辰时刚过

朱雀门

独眼的老马夫缓缓驾着马车驶来,整个玉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对这辆马车熟悉无比。

因为这是大周宰相苏文的车辇。

城皇司的士卒远远瞧见了马车,立马打起精神,主动将进出的人群驱散。

“见过相爷。”

马车过来,士卒们齐齐躬身执礼。

无人应答

老山头好似没有瞧见,自顾自用鞭子拍打着马屁股,催动马车出城。

奔着紫山而去。

那地儿离玉京城不算远,也就三十里路。

紫山观和大周皇室的关系匪浅,从立派开始,就受到皇室的供奉。

历代紫山观观主都有朝廷册封的真人度牒以及法袍。

远不止如此

逢年过节,皇室对于紫山观多有封赏,就拿当今天子长生帝君来说。

明面上前往紫山观问道的次数就有六十次,在位三十二年,差不多平均一年两次。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大周皇朝的国策。

崇道抑佛

这也是为什么开国皇帝如此推崇前朝的青莲居士。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任大周天子都有同一个梦想。

那就是长生

炼丹炼气,圈养丹士道士更是家常便饭。

长生帝君在皇宫内耗费无数银钱修筑了三座宫殿。

长生殿

飞升殿

谪仙殿

负责主持建造这三座宫殿的正是顾长青的师弟白鹤真人。

马车在紫山道观外停下

年节将至,大雪不停,因此往来紫山的香客极少,要等到开春化雪之后,玉京城内的达官显贵们才会前来烧香祈福。

帘子掀开,苏文躬着身子走出马车,道观原本紧闭的大门打开,穿着朴素青衣的年轻道士走出,怀抱拂尘,双手作揖礼。

“可是苏相?”

道士问道。

“正是。”

苏文点头。

道士:“家师得知苏相要来,特命我前来迎接。”

老山头轻咦声:“顾长青这牛鼻子老道莫非当真能掐会算,还是修成了未卜先知的神通?”

道士眼皮轻抬:“家师只是吩咐我前来迎接,至于他老人家如何得知,我不得而知。”

“没意思。”

老山头摇头晃脑。

“苏相爷,随我来吧。”

道人转身,往观内走去。

苏文和老山头跟上。

紫山之所以得名,是因其漫山遍野的紫枫,入秋之后,山野尽紫,极为壮阔。

奈何正值寒冬,草木干枯,风雪铺天盖地,山野唯有一片素白。

苏文在玉京城待了十多年,对于这等雪景,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几个道士正是打扫地上的积雪。

紫山观很大

光是宫殿就有七座,这还没算上其他的楼阁院落。

大多是大周历任帝王资助建造。

七拐八折,穿堂过殿,年轻道士将他们带入紫秋宫。

青烟缭绕,紫气盘旋,除此之外,宫内陈设简单,书架上摆放着诸多道藏经卷。

“二位在此稍候片刻。”

年轻道士上了茶水之后,便退出紫秋宫,将苏文和老山头留下。

他盘膝而坐,将手伸到桌下的暖帐中。

老山头倒是极为不客气地在宫内四处转悠,翻阅着架上的古籍。

大多数都是随便看两眼便放回去。

杯中茶水由热转凉,眼见顾长青依旧不曾现身,老山头骂道:“这牛鼻子老道,派头好大。”

“别急。”

苏文百无聊奈地看着外面的风雪,随口道:“再等会,要是顾长青还不来,就先一把火烧了紫秋宫,然后调兵来围了紫山观。”

“苏相好大的口气。”

不悦之声方才入耳,就有阵风飘进殿内,顾长青站在紫秋宫门口,两手背着,抬腿跨进来。

青色的道袍穿在他的身上,极为贴身,头插木簪,颌下有须,面颊消瘦。

紫山观观主

长青一剑

宗师榜第三

顾长青

“开口就要烧宫围山。”

顾长青入殿,随手一挥,就把挡在前头的老山头推开,轻飘飘在苏文对面落座。

“苏相未免太不将顾某放在眼里。”

老山头脸上的褶子都紧绷,适才顾长青拂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

好像身体在半空,两脚不着地,如无根之萍,被一阵风便吹倒。

差距

两者之间存在巨大差距

不是老山头太弱,而是顾长青这位天下第三太强。

面对语气不善的长青一剑,苏文眉梢轻挑,表情蕴含着几分戏谑:“要不要试试。”

“看本相烧不烧得了你的紫秋宫,围不围得了你的紫山观。”

顾长青的气势很强

强到压得老山头快喘不过气

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视眼前这位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为无物。

顾青山沉默

他承认

自己有些小瞧了苏文的胆量和气魄。

本以为出场就能压住对方,现在不止没有奏效,反而被其三言两语反将一军。

“本相听说过顾观主的事迹。”

苏文挑眉:“连败佛门六尊五境高手,一人一剑,杀穿北元皇城,让无数北元高手闻风丧胆。”

“的确很厉害。”

“宗师榜中排名第三。”

他的声音不大,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散去,冷冷道:“可这里是玉京城。”

“纵然观主是百人敌,千人敌,又能否敌得过千军万马?”

“还是说顾观主觉得本相调不来兵马?”

苏文根本没有和顾长青单打独斗的想法,纯粹的就是以势压人。

顾长青也没想到苏文竟这般狂妄嚣张,眼神微眯,淡淡的杀意浮现。

“苏相,纵有你能调来千军万马,然此时此刻,在这大殿之内,你我相距三尺。”

“倘若我出手,便是金丹境来了,也拦不住。”

面对顾长青的威胁,苏文浑然无惧。

“本相就在这里,若是顾观主有自信,大可以出剑一试。”

老山头很紧张

右手紧紧握住刀柄。

他的佩刀前些时日断在照晚霜剑下,苏文又给找人给他锻了一口更好的刀。

老山头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顾长青的对手。

生死相搏

甚至连半成的胜算都没有

但倘若顾长青敢动手,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刀。

无形的硝烟味弥漫。

一方是成名多年,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

一方是臭名远扬,权倾朝野的宰相。

一个江湖人

一个庙堂相

四目相对,顾长青周身的杀意暴涨,眼中精光四射,如剑光般锋芒锐利。

直觉告诉顾长青,对面那个男人是个高手。

而且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他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顾长青根本感受不到苏文体内的真气流动。

无论武者修士,皆以真气内力为根本,哪怕会藏气之术,多多少少都会露气。

而想要真正屏蔽顾长青这位大宗师的感应,要么对方根本没有内力,要么对方的境界在他之上。

普通人

亦或者金丹境

倘若是普通人又岂能凭借两指轻而易举接住锦绣山的绝学驭剑飞仙。

至于金丹境,那更加不可能。

整个天下,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金丹境武者,何况苏文不过三十多岁,这么年轻的金丹境,古往今来都找不出几个。

绝对不可能是金丹境。

顾长青将这个荒谬的想法压下,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看不透苏文的深浅。

出手还是不出手

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长青一剑陷入两难之境。

主要是苏文表现得太过自信了。

从来没有谁在面对顾长青的时候敢这般自信。

甚至可以说是狂妄

一瞬间,顾长青的脑海中闪过诸多思绪,他尽可能地去猜测对方的底牌。

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倘若能一剑杀死苏文,这份后果顾长青担得起。

要是杀不死对方

结局就是紫山观覆灭。

顾长青终究是不敢赌。

腾腾杀气消散,眼中精光破灭,这位紫山观观主恢复平静。

“不敢吗?”

苏文摇了摇头,露出失望之色:“本相还是高看你了。”

顾长青闷声:“苏相若是来此彰显威风,恕贫道不奉陪了。”

“行。”

苏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接开口:“本相也就不绕关子,顾观主把人交给我吧。”

“什么人?”

顾长青疑惑。

他道:“锦绣山照晚霜。”

“我不知道。”

顾长青否认:“贫道不认识此人。”

“半个时辰之后,五千神武卫铁骑会出现在紫山脚下。”

苏文:“倘若本相没有看到照晚霜,时辰一到,紫山上下,鸡犬不留,草木成灰。”

顾长青气极而笑:“贫道以前就听人说过苏相的威风,今日一见,果然霸道。”

“捉贼拿赃,捉奸抓双。”

“无凭无证,苏相就敢口出狂言,莫非真以为贫道这般好欺负。”

袖袍一拂,墙壁上挂着的宝剑嗡嗡作响,自动出鞘,化作一道青光,朝着顾长青飞去。

他剑指一引,长剑掉转方向,奔着苏文刺去。

老山头刚要拔刀,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括,握住刀柄的手根本没办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光刺向苏文。

苏文根本没动

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任由剑光迎面

最后三尺剑锋在距离他咽喉毫厘的位置停下,悬浮在半空中,吞吐锐利的剑气。

“苏相当真不怕死?”

顾长青逼问。

“你不敢。”

苏文:“吓唬吓唬别人还有用,就无需再本相面前卖弄了。”

“砰”

真气散去,悬在半空的宝剑失去力量的支撑,掉落在桌上。

顾长青眼神涣散,有些失魂落魄。

堂堂剑道大宗师

竟然被人三番五次的羞辱

而他就如同苏文说的那般,不敢出剑。

奇耻大辱

这一刻

顾长青的道心已经开始摇动。

“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出剑吗?”

无比厌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带着极为嘲弄。

“因为你的底牌本相了如指掌,而本相的手段,你一无所知。”

“这口剑不错,就当给本相赔礼谢罪了。”

看着正在把玩自己佩剑的苏文,顾长青脸黑如炭。

听着突然响起的咔咔声,老山头疑惑道:“牛鼻子,怎么你们大殿里有耗子吗?”

“顾观主,我的耐心有限,你还是老老实实把照晚霜交出来吧。”

随手将长剑抛给老山头,苏文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