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睡梦中,虞眠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看见了蹲在药田的自己。还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男孩,眉目俊朗,挺鼻薄唇,穿着紫色华服,俊美得无以伦比,正和其他师兄妹说话。
然后他那双桃花眼突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不远处的自己一眼,而自己红着脸马上躲开了视线。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少年是定康侯府的贵客,从父亲口中她知道,往后少年要在她家暂住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后院的风苓宛,让自己不要打扰客人。
画面一转,那天谢少翎的院子很黑,他好像还喝了酒,“砰”地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年把自己摁到墙壁,手指游走在各处,引发处处颤栗。
还好……还好,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火热被强制冷却下来,虞眠藏下眼底的喜悦,可透着月光,她看得,谢少翎好像有些失落。
他不喜欢自己。
一颗心被冷水浇灌。
可发生了还是发生了,他们像偷尝禁果的孩子,抵抗不住身体的诱惑。
往后一次又一次的夜里,他们私会,喘息,沉默。
虞眠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不甘心和喜欢,她想,就算得不到谢少翎的心,做尽这些情人才能做的事情,也算是给这份感情一个美好的过程。
反正,他们没做到最后一步,她有回头路。
后来他像是回心转意,找到父亲求娶自己,那一刻她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虞眠猛地惊醒,不住捂住胸口呼吸。
她觉得恐惧。
因为她知道刚刚那不是梦。是真实存在过的过去。
是她爱谢少翎的途经。
虞眠并不知道,自己在最需要谢少翎的时候,他却在和别的女人调情。
若是她能看到,定能认出此人是谁。
但,就算虞眠看不见,也大概能猜到时间线,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她心里一直都有数。
他没有出现,也是打破了虞眠最后的幻想,回想起来连虞眠自己都唾弃,明明说好,这辈子绝不和谢少翎再有纠缠,那她在幻想什么呢?
夜里少女最后的爱情破灭,是心底残留的,那点年少的,酸涩的爱意。
是他先背叛自己,也是他先违背诺言。
人性就是这么现实啊。
难怪父亲那个时候说,无论往后谢少翎是谁,到了哪里,只要不忘记她在这里,所有都可以原谅。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谢少翎的身份。父亲早就暗示过她,谢少翎不可能只属于自己。
而她,要么和别人共享,要么只有离开。
呵,她该认清现实了。
一夜难眠,另一天虞眠照例上山采药,回来的时候却听到姐姐被禁足的消息。
虞眠叹出一口冷笑,顾宗词这是连装也不装了。
“他是怕姐姐知道我昨日在顾府的事。”
“大姑娘还怀着孕呢,这下我们可怎么见大姑娘啊。”
“谁知道那顾府私下里会不会为难大姑娘,听说……”
焚香嘴快了一瞬,立刻打住,不敢看二姑娘的表情。
“焚香,有什么就说,如今我俩相依为命,不要瞒我。”
焚香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艰难道:“奴婢虽不确定,可前些日子里奴婢去探望大姑娘的时候,奴婢瞧见……瞧见大姑爷进了一个房间,白芷……白芷也紧跟着进去了。”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虞眠情绪有些激动,揉了揉眉心,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两人早已暗通曲款,所以……是顾宗词要害她?
只是,若要毁了她,她不会醒的刚刚好,而是把她直接丢入腌臜地。
现在她能想到帮她的只有一个人,江周彦。
“姑娘你去哪里?”
“焚香,我已经姑息地够久了,我有我的谋划,你等着就是。”
自上任知州下职,知州府早已冷清寂凉,零星的还有几个洒扫的门童。
却根本不像住人的样子,虞眠呆立在大门前,懊恼昨日忘记问问江周彦住哪了,现在她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人了啊。
“听说了吗,前日邺京夜里劾王遇袭,死了好大一批人呢!”
“就在百宣楼,那刺客是直接轻功飞进去的,差点没把人吓死!”
“邺京的守卫呢?没抓住?”
“他们有杀害劾王的本事,怎么可能被抓得住,这些还是我听我在城防兵的好哥们说的。”
知州府是整个渝州的中心,就连周围的人,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
虞眠垂着脑袋听着门童口中,贼人头子带着绝世佳人逃出生天的故事,再抬眸,眼底早已收拾好了情绪。
她不会再为谢少翎的事有一丝波澜。
“阿眠?”
少女背影仟仟,粗布麻衣也藏不住内里的肤白胜雪,声音惊动了还在攀攀而谈的门童,连忙停了议论。
“大人。”
江周彦没有看他们,虞眠也很惊讶一回头就看见要找的人,瞬间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你怎么在这?”
江周彦先一步问道。
“周彦哥,我有事找你。”
少女一副有些焦急的样子,瞬间红了耳尖,不仅是因为着急,也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这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被扣上个徇私的名头?
“借一步说话。”
虞眠知道,求人至少要真诚,可身上零星的碎银支撑不起她到渝州最贵的茶馆,锵锵找了个中等显贵的茶馆,包了间房,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江周彦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忙这些,心中暗笑。
有些可爱。
其实以他们之间的交情,根本不需要这些虚的,可她还是一丝不苟,郑重地做完了这些。
拉着他的手找茶馆时,纠结又窘迫的神情,差点他就要“一掷千金”了。
江周彦嘴角微弯,为她倒了杯茶,虞眠盯着葱郁的茶地,心疼地喝不下,她好穷的,这壶茶可要了她二两银子!
待会她要把剩下的茶打包回去吗。
“阿眠,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又是江周彦先开的口,虞眠从茶杯抬头看他,这话说的,好像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找他是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