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鹤晨的同窗都十分尴尬,尽管都不差钱,但他们不是家里的嫡长子,也不是世子,月例超过一百两的很少。

一下子拿出来近四百两银子,难!

傅鹤晨对宋掌柜吼道:“不是能签单的吗?凭什么要我付现银?”

宋掌柜说:“就凭相府没有与玉楼春签契约。”

“我来过多次,一直签字消费,怎么今天就不行了?”他转头看向梁幼仪,眼珠子赤红,质问道,“是不是你给他们说了什么?”

“对呀,我告诉他们,相府的消费不准再挂我的账。”梁幼仪声音没有压低。

那群少年听了这话都瞪大眼睛。

“不会吧?傅鹤晨,相府在这里签单都挂云裳郡主的账?”

“你二叔一直不大婚,是不是吊着郡主,花人家嫁妆钱?”

“哪有这样的事?”傅鹤晨立即否认。

被宋掌柜逼在房间里,出不去,又拿不出银子,他还没有练就傅璋的临危不乱。

脸涨得通红,傅鹤晨脱口而出:“郡主,你别忘了,我可是相府的大少爷。”

“大少爷?”梁幼仪平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道,“你是傅璋的嫡子?”

傅鹤晨又惊又怒:“你胡说!”

“所以,你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亲戚!对不对?”

“……”

这时候有人过来给宋掌柜说:“天字一号间已经收拾出来,请郡主移步。”

宋掌柜立即恭敬地请梁幼仪去天字一号间。

梁幼仪潇洒地带着丫鬟仆从离开,徐浩南一伙人也想离开,但是那十几个打手把听雨轩围住,银子没付,都不准离开。

徐浩南冲傅鹤晨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我们回不去了吗?”

傅鹤晨没想到搬出来二叔的名头,对方也不怕。

他强装镇定地说:“你们别着急,我立即叫人回府拿银子。”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小厮终于回来了,把四百两银子给了宋掌柜。

还指望他找回一些,宋掌柜说:“找什么找,照顾你们这一个时辰,他们不要工钱吗?”

十几个打手往跟前一站,一伙人连话都不敢说了。

为了一顿饭,被人堵着整整一个时辰,门不能出,家不能回,上茅房都有人盯着。

呸,什么狗屁丞相,吃饭都要挂未婚妻的账。

傅鹤晨面子里子都丢光,恶狠狠地对宋掌柜说:“走着瞧!”

“麻烦傅大少爷给相爷带句话,尽快把以往消费的银子筹集好,年底了,该把账结一结了。”

宋掌柜笑一下,拿着一叠清单,在那群少年的面前晃了晃,塞到傅鹤晨的怀里,说道,“大伙都看清了,今年,相府一共在玉楼春消费两万四千四百四十两。就算是挂账,年底也该付了。”

那些同窗再次倒抽凉气,相府这是疯了吗?两万四千四百四十两?天天在玉楼春吃鱼翅、熊掌吧?

宋掌柜看他们吃惊,解释道:“相府的姚娘子甚是大方,经常在玉楼春给人过生辰,还经常从楼里预定好酒好菜好点心,给人送礼。”

傅鹤晨想到母亲懒得做饭,就从玉楼春订餐,每逢大小节日,都给那些贵妇、亲戚一车车的送礼。

原来,都是走的云裳郡主的账!

傅鹤晨气得脸红脖子粗,上了相府的马车,大吼一声:“回府。”

芳苓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看着傅鹤晨脸变成猪肝色,回到一号间,给梁幼仪转述,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才哪儿跟哪儿,就受不住了?”

梁幼仪忽然有了主意,一直想不到如何收拾傅璋,傅大少今天倒是给她打开了一个思路。

“芳苓,立即通知沈掌柜,红掌柜,明天,不,从今天开始,把相府欠的账,单列清单,明天开始讨债。”

“奴婢觉得以前他们白吃白拿白用的,都应该讨要回来。”

“你说得对,从赐婚那日开始,六年来,所有的账,都讨回来。”

*

相府。

傅璋正在书房处理信件,赵虎在门口敲敲门,禀报道:“相爷,老夫人和姚娘子来了。”

“叫她们进来。”

姚素衣进来,眼圈红红的,哽咽着说道:“二弟,你快去看看晨儿吧,他从玉楼春回来,就一直在屋里砸东西。”

“怎么回事?”

姚素衣把今儿傅鹤晨在玉楼春吃饭,宋掌柜一定要他付清银子才能回府的事说了。

“云裳郡主也在场,不仅不帮晨儿,还落井下石。”姚素衣委屈巴巴地捏着衣角,偷眼看着傅璋,说,“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可我们到底是她的亲人啊!”

“翻了天了!”傅老夫人中气十足地骂道,“还没进门,就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别急,我去看看。”傅璋的断腿还没痊愈,叫赵虎搀扶着,去了傅鹤晨的秋枫居。

傅鹤晨把自己关在屋里,小厮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绞尽脑汁找词儿劝说。

看到傅璋过来,小厮苦着脸行礼。

“大少爷还在发脾气?”

“大少爷从玉楼春回来,就把自己个儿关在屋子里,还,还哭了。”

傅璋手一紧,笃笃地敲门:“晨儿,开门。”

傅鹤晨不吭声。

“你闹什么脾气?凡事总有解决之法,只有懦弱者才会无能自戕。”

傅鹤晨打开门,赌气地把宋掌柜给的那一叠账单拍在傅璋手上,问道:“二叔,这是玉楼春掌柜给的账单。”

傅璋拿着账单扫了几眼,脸色黑成一团:“不是签单吗?怎么来相府要银……”

他话打住了。

这样大肆花未婚妻的银子,传出去令人不齿。

他一向在晨儿面前威严,会不会毁了自己的形象?

他立即换了语气:“玉楼春太不像话!结账是大人的事,向孩子要什么银子?”

傅鹤晨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是梁幼仪跋扈,故意打压相府,二叔依旧是梁幼仪的天。

可看傅璋的样子,便知道别人说的都没错。

他这个年龄最是冲动叛逆,脸面高于一切,气急败坏地嘶吼道:“相府,是不是一直靠着云裳郡主养着?”

“胡说,我有俸禄俸银,哪里用得着花她的银子?”

“可是,玉楼春掌柜说相府根本没与他们签契约。”

“这是大人的事,你别操心了,好好温习功课,年后要参加院试,那个才是最要紧的。”

拿了账单出来,傅璋的心沉甸甸的,有点惊慌又有些怒气。

两万四千四百四十两,竟然欠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