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璋做官后,定然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尾巴扫干净。

若非聆音阁专门买卖消息,在傅璋殿试前就调查、掌握他的履历秘密,并编写进《百官行述》,这些消息,就算朝廷武德司都不一定能查得到。

梁幼仪看得遍体生寒,怒火升腾。

那些信息,每一个字都变成张牙舞爪的刀剑,向她冲来。

兼祧不过是为了香火,保持多年暧昧不清,这不是兼祧,这是奸情。

她把那张信息又看了一遍,发现最末一条信息是——

傅璋奉旨去江南,除了考察当地吏治,其余大部分时间独自去了南疆,私会南疆巫医百里骁,重金购买三枚丹丸,具体用途,尚未可知。

南疆巫医百里骁,传说中,可以用一根银针治疗各种疾病,甚至会换心画骨,是隐世大巫医。

梁幼仪心一紧,这三枚丹丸,会不会是先知梦里毒死自己的毒药?

从现在起,傅璋递给自己的任何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要万分小心了!

叠锦再次回道:“郡主,关于凤小王爷这次回城,只查出是因为老太妃马上六十大寿,他回来给祖母过寿。”

还有,他与傅璋同一条船回京,不过傅璋好像并不知道。

难不成凤小王爷是冲着傅璋来的?

可是,傅璋出身寒门,一心往上爬;而凤小王爷,身份高贵,却是个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

这两人产生交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叠锦问道:“郡主,他兼祧两房的事要不要告诉国公爷?”

“不可!”

兼祧两房是目前傅璋最大的把柄,绝对不能直接告诉父母或者祖父母。

不然,打草惊蛇,消息不仅废了,她还可能被灭口。

她要分步走,在关键时刻,用这些消息给予贼人致命一击。

“雪终于停了,走吧,本郡主带你们去玉楼春!”贱人不要了,以后,她就对自己好一点。

“走啦,郡主请客吃大餐咯。”

青时套车,芳苓给郡主披好厚实的披风,出发。

玉楼春雕梁画栋,飞檐走兽,青砖,琉璃瓦,贴了金箔纸的廊柱,看上去金碧辉煌。

院子里有顺势而为的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客人酒足饭饱,还可以在水榭亭子下,喂喂鱼儿消遣。

不愧为大陈第一酒楼。

迎客小二满面笑容地跑来,说道:“欢迎云裳郡主大驾光临,听雨轩给您收拾好了,马上就上菜。”

芳苓有些惊讶:“听雨轩收拾好了?”

“那是自然,那可是郡主的专属雅园,只要说一声,那肯定麻溜地收拾好。”

“谢了。”梁幼仪至此还没多想,叫芳苓赏了块银子给小二,“带路,去听雨轩。”

小二欢喜极了,到底是云裳郡主,这一块银子顶他两个月工钱了。

听雨轩算是闹中取静,是一处极雅致的小院子。

室内不仅花团锦簇,而且墙上有无数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

青松翠竹掩映间,舞伶歌姬,个个美貌绝伦,吹拉弹唱,尽显文华风流。

不过,他们刚进院门,就看见听雨轩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正逼着舞伶脱衣跳舞。

兵部尚书的小公子徐浩南,嬉笑着喊:“穿那么厚衣服什么也看不见,跳什么劲儿?脱光,脱光!”

领舞赔笑着行礼道:“各位爷,天气实在太过寒冷,奴婢们患了伤寒就不好为客官献艺了。”

“小爷叫你们脱就脱,出来卖还要装清高?信不信,小爷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领舞不卑不亢地说:“徐公子,奴婢与玉楼春有约,只献艺不献身。”

徐浩南一脚踹翻了椅子:“傅鹤晨,这什么破酒楼?竟然敢驳爷的面子?给爷打,打死打残,爷担着。”

芳苓皱眉,梁幼仪轻摆手,示意先看看再说。

这一群人,都是朝中大臣的子孙,是傅鹤晨在东麓书院的同窗。

傅鹤晨一身青竹底素色长袍,头戴玉冠,一只手背在身后,硬绷着脸装老成,活脱脱一个年少的傅璋。

徐浩南想叫舞伶脱光跳舞,他又紧张又兴奋,心底的对女性的某些渴望让他蠢蠢欲动,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动。

二叔说要和朝臣的公子们拉拢好关系,对以后仕途有利。

舞伶如此不给面子?打到服!

他走到领舞跟前,冷漠威严地说:“徐少爷叫你们脱,你们就脱。若患上伤寒,药费记我账上。”

领舞坚决不同意:“少爷,若不需要献舞,奴婢们便退下了。”

“你敢!”傅鹤晨被下了面子,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二叔可是当朝丞相,岳家是定国公府,你有几个脑袋敢忤逆我?”

一群蠢蠢欲动的同窗,跟着起哄:“不给徐爷和傅爷面子,还敢在京城混?”

“打死算了,奴才而已,大不了赔几个钱。”

傅鹤晨少年气盛,伸手就扇那舞伶耳光。

舞伶身段灵活,一边躲避一边求饶。

傅鹤晨手下落空,大怒,喊自己带来的小厮:“给我往死里打,打死本少爷担着。”

早有人看情况不对,去报告了宋掌柜。

宋掌柜便带了一群打手过来,恰好看见梁幼仪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看热闹。

宋掌柜马上恭敬地问:“郡主,是谁在您的雅间闹事?”

“一群狂徒,打着本郡主名号,在欺负舞伶。”梁幼仪淡声道。

宋掌柜在门口看了一眼,神情复杂地说:“郡主,那是相府的大少爷。”

梁幼仪抿唇。

呵,一个奸生子,拿着我的银子,借着我的名头仗势欺人?

那就从你开始吧!

“宋掌柜,把相府最近的消费账目给我。”

“是!”宋掌柜点头哈腰,立即差人去账房取账本。

玉楼春对京城知根知底的顶级权贵开放签单服务:身上没带银子、银子不足,不要紧,先消费,一季度结一次账。

梁幼仪就是这里的签单客户。

但她鲜少来吃饭,倒是傅璋隔三岔五,领着同僚来这里消费,挂的一直是梁幼仪的账。

梁幼仪打开账本,微微皱眉。

这个季度,相府消费特别频繁,尤其是上个月,一日三餐几乎都有签单。

点的全部是招牌菜,再看看最后的汇总,傅璋竟然在玉楼春单月消费一万两银子!!

这是吃龙肝凤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