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如无形的雾气，弥漫在昏暗的地牢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岁月的腐朽。
少年被生硬的锁链捆绑在柱子之上，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一切都是沉寂的。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呻吟。他的意识渐渐从混沌中苏醒，努力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可黑暗仿佛有了实质，压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缓慢而沉重。
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光芒从黑暗中射来，刺得少年眯起了眼睛。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少女一身金色的宫装长裙，金色的秀发披散在腰间，她是那样的明艳动人，与周围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
千仞雪的脸上冷冷的，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一个礼盒。
“来杀…我？”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却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千仞雪冰冷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但旋即依旧生硬道：“来给你过生日。”
生日？
这两个字在少年的心头漂浮很久，让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八年。
少年微微一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千仞雪打开礼盒，露出里面精美的蛋糕，她十分细致的切下一小块，随后拿出小勺子挖下一块喂到少年的嘴边。
“虚情假意！”少年沙哑的骂了出来，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千仞雪微微一愣，油灯在腕间晃出光晕涟漪，奶油甜香刺破腐殖质气息的瞬间，少年脖颈上的禁魂锁骤然收紧。
她捏着银匙的指节发白，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丢下了蛋糕和油灯，她跑到了地牢外面。
而此时，外面正站着位封号斗罗，正是余龙。
他轻叹口气：“殿下，您还是下不去手吗？”
千仞雪扶着墙，喘息着，面色发白。
“余叔叔，我做的对吗？”
余龙摇了摇头，“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无关对与错了。只看殿下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想的是什么，那就什么是对的。”
千仞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天使神考是这样的内容。
可到了这步，她已经没得选了。
她再一次鼓足勇气走进地牢，面上重新恢复了冰冷。手中天使神剑浮现。
余龙看着那道金色身影再次进入，重重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殿下，天下人可杀之，你亦不可杀之啊。”
可这次，在千仞雪丢下的油灯旁边的少年却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浑身都颤了颤，这是有多久没看到他笑了。似乎自从天使第七考开始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可这抹笑容却并不是给她的。少年的身躯逐渐被金色的光芒笼罩，暖洋洋的，再也没有了地牢之中的冰冷与黑暗。
他整个人似乎都沐浴在了阳光之中。
千仞雪握着天使神剑的手微微颤抖，她原本坚定的决心在看到少年那抹笑容的瞬间，竟开始动摇。金色的光芒，如同希望的火种，在这阴森的地牢中熊熊燃烧，让她的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你……”千仞雪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下一秒，她那一双眸子却是猛然瞪大，因为眼前之人的身躯竟然就这样在消散着。
“不！”千仞雪再也不顾形象，大步冲了过去。
少年有些恍惚，他看到了冲过来的千仞雪。却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女娃。
那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可等到千仞雪到少年身边的时候，却是再也碰不到那具身躯了。她最后握住的那一些终究化作了光点就这样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她跌坐在地上，手中还残留着那金色光芒化作的点点星光，可眼前的少年却已消失不见。
“不，不会的……”千仞雪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原本冰冷的面庞早就溃散的一干二净。那本就是她怕自己心软的伪装，而在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全部被卸掉了。
她的脸上唯有绝望和痛苦之色回荡。
囚禁少年的地牢里，终究没有留存住他的身影。余下的只有一光一暗两把剑和两颗死寂的心。
……
林澈意识逐渐清醒，没有冰冷，没有黑暗，没有那种孤寂的恐惧感。有的只有温暖和柔和。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维持了十八年的梦。梦里有过美好，有过温暖，可最终这些东西却化作了一把孤寂的刀狠狠扎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留下了不可治愈的伤痕。
他很清楚，那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世的记忆。潜意识里，好像就清楚了这些。
那是凤凰涅槃的第一世，亦是一切的开始。
但还好，最终虽然痛苦，但一切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不是就挺好的。
缓缓睁开眼眸，看向周围，这才发现是在自己的宿舍之中。一只手轻轻动了动，却突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林澈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古月不知何时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这时候，以他的视角看去，正好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见少女清冷的侧颜。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梦中也有着什么烦恼，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粉嫩的嘴唇轻抿着。林澈想要抬手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却又怕惊醒了她。
看到古月趴在床上放着的小手，林澈起了些玩弄的心思，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古月的小手，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阵发软。
古月的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林澈见此，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她。他的目光顺着古月的手向上移动，看到她因为趴在床边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几缕碎发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林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伸出手，将那几缕碎发别到了她的耳后。
少年就这样看着少女，窗外漏进些许阳光。却并没有扰乱这美好的时光，甚至为其更添几分韵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