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阳光比之正午要柔和得多,片片金黄的日辉之下,路上映照着一团团、一簇簇微微摇曳的枝叶黑影子。

在回府的路上,许知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掀开车帘对车夫说:“劳烦你送我去白雪书斋。”

车夫点头,调转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许知意下了马车,远远望去,只见白雪书斋门前排着长龙,众人熙熙攘攘、喧闹嘈杂。

走近一看,或年幼、或青壮、或苍老虽衣衫褴褛,面色稍显蜡黄,但脸上均浮现喜色。偶有几人还低着头数着手里那几个仿佛异常珍贵的铜板,脸上尽是感激涕零。

许知意有些好奇,这白雪书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便抬脚往人群里走去,不远处的钱掌柜早早就看见了她,心里不禁发怵,这祖宗怎么又来了?

生怕自己怠慢了她,只能颤颤巍巍地挪动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开口道声音细听之下还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恐惧,“夫人,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许知意环顾四周看着周遭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有些迷茫地开口,“掌柜,这是在?”

钱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支支吾吾地道:“这些是流民,我得侯……”

他瞬间哑然失色,浑身颤栗,后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忙慌乱地咳嗽了一声,接着道:“十三先生吩咐,将汴都这些流民安置。”

许知意没听清钱掌柜前半段之意,满副心思全在十三先生那里。

闻言,一脸惊喜地望向钱掌柜,“十三先生也在?”

俏皮的声音落地,钱掌柜的头瞬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慌不择言地寻了个借口,“不不不……不在,他是传信给我的。”

“这样……”许知意面露遗憾,“十三先生打算做何事?”

“今春这流民数量比之往年多了几倍……他……”钱掌柜不禁回想着这两日登记的数量,生怕自己多言,泄漏了风声,后面没敢往下说。

许知意见掌柜面露难色,心知自己多言了,不欲再多加打探,只好点头告辞了。

马车上,许知意思绪有些杂乱。

以往她鲜少出府,对时局更是一窍不通,如今亲眼见识过才知疑雾重重。

按理说汴都流民一事知府大人早已知晓才是,那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是为了自己的功绩瞒报了?

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反倒是十三先生凭借自己一人之力试图力挽狂澜。可他未曾入朝为官,怎会在流民一事上独当一面?

这是为何?

许知意从白雪书斋回来后便心绪起伏,再者还有骑马会一事烦扰着她。

她该怎么开口跟苏珩提?

她回到院里之时,他仍未归家。

自从上次元宵节见了一面后,好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这段时日他又是忙什么去了?怎么家都不回了?

月过柳梢头,倾洒下一片清辉,照得整个庭院朦朦胧胧的,颇有几分寂寥。

她想着再等一会他,若过了子时他仍未回来,那便只好等明日让高飞告知他了。

深夜的春风有些许调皮,时不时地掀起衣裳的裙角,灌进丝丝的凉意。

许知意坐在庭院的石板凳上,翘首望着不远处的院门,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一袭月白衣翩翩地闪入她有些迷离的双眸里。

她霎那间清醒了几分。

定睛一看,是苏珩正负手从外头回书房。

风顽皮地扬起了他的乌发,缕缕清辉落在他那颀长挺拔的身姿之上,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公子。

许知意吹了一晚上的凉风,终于是把他盼到了。

她连忙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双眼灿若星辰,望着几日未见之人,殊不知开口的语气也变得柔和。

“侯爷,我有一事要同你说。”

苏珩有些吃惊,她难道一直在这等着他吗?便停下了脚步,望向她,“何事?”

许知意双手奉上掌心里早已微微泛湿的拜帖,“自是靖王世子邀请侯爷出席宴会。”

靖王世子?怎得如此有雅兴?莫不是被王妃逼着成亲?想要通过这个马会挑选合眼缘的世子妃?

转而想到以往每次赴会,总看到那些尚未出阁,又打扮得花枝招展,频频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子,他瞬间表情突变,满脸的冷漠,直接开口拒绝。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