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雪花依旧纷飞飘扬,比之柳絮更多一份寒凉肃杀。

“侯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秦嬷嬷温声开口。

张敬接过话头,在一旁厉声道,“有什么误会?眼下物证俱全,属下早就说过……”

张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珩冷漠喑哑道声音打断了,那几个“侯爷不该娶她”的字眼瞬间淹没在唇口。

“解释?”

苏珩一双凌厉肃杀的眸子正不偏不倚地锁定着她的脸,似乎要从中窥视真相。

许知意被他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吓得呆怔了片刻,心里后知后觉暗地涌现出窒息感,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一旁的桂嬷嬷和秋橘似乎想为许知意解释,但却都被眼下这般情景吓到了,害怕贸贸然开口反而害了她。

门外的风雪倏尔吹得门窗发出吱吱的响声,让人心生恐惧不宁之感。

少顷,许知意平静地开口,“侯爷想听什么?”

回答她的是冷淡的声音,“怎么来的?”

许知意无意把手镯一事告知众人,便逃避了苏珩的问题,直接转了话题,眼睛望向秦嬷嬷,“府里可是丢了东西?”

话落之际,众人皆抬眸望向许知意。苏珩一脸漠然、秋橘和桂嬷嬷一脸心疼、张敬一脸鄙夷、高飞一脸诧异、秦嬷嬷则一脸茫然。

须臾,秦嬷嬷在苏珩眼神的示意下,轻点了头,“老身记录的账册里有一笔一千两的账对不上,而夫人房间正好搜出了一千两银票。”

许知意这下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理清楚了。终于知道为何他们看到这张银票会是这个反应。

但她不能把她用手镯换钱的秘密说出来,否则他和她的事便瞒不住了。堂堂侯爷夫人,想要一千两还得卖手镯,成何体统?

“秦嬷嬷可知是哪一天的账没对上?”

苏珩见她坚定不移地要转移话头,一双疏离又冷漠的眸子又扫向了她。

在逃避吗?还是……

“老身不知,账册上未有记载银票的具体取用日子,只是记了某段时间所需的总数,若有剩余则为正,若有超支则为负。”

许知意闻言,泰然自若地开口,“那嬷嬷以后可得注意了,凡是银钱交讫,皆得注明取用日期,所支金额以及用途方成,当日还得一一核对。”

话毕,秦嬷嬷有那么一瞬失神了,张敬的不屑的双眼闪过了一丝疑惑,就连一旁一直端坐着的苏珩也未从她的话语里回过神来。

不是在查她吗?她怎么还能如此不慌不乱,镇定自若地指出嬷嬷执掌中馈的不足之处和解决方法?难道真是误会她呢?

许知意又认真地想了想,“嬷嬷,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平日处理账册的地方吗?”

秦嬷嬷看向苏珩,只见苏珩默默颔首,便带领一行人来到碧顷院的书房。

许知意跟随秦嬷嬷进门后抬眸细细地打量了一会。

漆黑的木桌面干净整洁,书册、纸张等物品皆摆放整齐有序,说明秦嬷嬷这人做事一丝不苟,凡是经手的物品都会妥当放回原处。按理说这样的人处理账册应该不会有遗漏之处才对。

既然刚刚查清府里的下人并无偷盗银票的行为,那最大的可能便是银票早就花出去了。可眼下她瞧着苏府上下皆清正廉明的样子,她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样的府里会有家贼。

她走到桌旁,扫了几眼,踱步走到苏珩跟前,温婉地开口:“侯爷,可允我看看账册?”

苏珩垂首看向她,点了点头。

秦嬷嬷见状忙不迭地寻来账册,递到了许知意的面前。

许知意抬手接了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看,发现平日苏府的支出并不多。

如果一天支出一千两银票却没有及时入账,以秦嬷嬷细心的个性定有所察。

所以思来想去,最有可能便是当日有金额巨大的支出,但秦嬷嬷却未及时一一核对入账,过后忘记了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思及此,她继续往前翻看,字迹工整秀丽,页面清晰明了,核对起来倒不会很费心思。

密密麻麻的字体猝不及防地跳入了她澄净的双眸。她定睛一看,怎么这日的支出数额如此巨大?数目如此之多?她细细浏览了一遍,“聘礼”二字突然乍现在她眼前,她内心不禁讶然,单是聘礼,怎会有这么多?

她不禁侧过肤如凝脂的脸直直地望向身旁的苏珩,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苏珩似乎有所察觉她打量的目光,垂首看向她。她忙不迭地低头避开他锐利无比的目光,只留给她一个簪着两朵绢花的乌发顶。他稍微愣了一下。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当初的苏珩是有多在乎他的这一纸婚姻。尽管她替代了许素素的位置,成为了他的妻,可他也未曾因此而薄待她。单是这份聘礼,就比大姐三妹的加起来都要多,而她的嫁妆,却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他从未计较,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丝毫。

她有些感动,低垂的眉眼闪闪烁烁的,似有点点泪花要夺眶而出。

门外的雪隐约小了一些,连吹进来的寒风都似乎温暖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