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话音刚落,马车帘子就被掀开,露出沈清渊冷峻正气的脸。

春喜柔声回答:“我弟弟在学堂跟同窗打闹崴了脚,我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清渊看了眼曹文,目光落在周勤身上。

不等春喜介绍,周勤便主动道:“我是青松学堂的教书先生周勤,春喜姑娘的弟弟这几日行动不便,我来帮忙接送一下。”

周勤是认得沈清渊的。

他并不是聪颖之人,年年考试年年落榜,直到二十四岁才中秀才,而沈清渊十七岁就中了状元。

十七岁的状元郎身着红袍,意气风发地穿街而过,那一幕深深地刻在周勤脑子里难以忘怀。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天纵英才会一路高升,直至封侯拜相,谁知十年过去,沈清渊还只是在京兆府做长史。

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沈清渊并不认得周勤,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而后对春喜说:“上次的兔子肉很好吃,晚点儿我让青书把食盒送去你家。”

能得沈清渊夸赞春喜很是高兴,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肉干我已经晒上了,若是天气好,再过五六日就能弄好,到时给大人送来,对了,大人喜欢吃甜食吗,我还会做一些糕点。”

“都行,我不挑。”

沈清渊并不客气推辞,春喜越发高兴。

她手头有卫夫人给的一千两赏银,打算以后买个铺子做些吃食卖,若是沈清渊能经常到铺子里来吃东西,就不用担心有人闹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清渊便放下车帘,吩咐青书继续前往京兆府了。

马车刚走远,周勤便忍不住问:“春喜姑娘和沈大人很熟么?”

周勤之前对沈清渊颇为敬仰,也曾私下打探沈清渊的情况想要与之结交,没想到旁人都说沈清渊性情冷淡,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刚刚沈清渊对春喜的态度却是十分温和。

周勤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春喜不知周勤心中所想,如实道:“之前机缘巧合,沈大人帮了我两次忙,所以我想做些吃食表示感谢。”

从刚刚的对话周勤知道春喜已经送过一回兔子肉,后面还要送肉干糕点去,这恩谢起来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周勤盯着春喜看了会儿,说:“爱护百姓是为官者的职责所在,姑娘不必如此感激涕零,而且这位沈大人前几日刚被人当众砸了臭鸡蛋,姑娘还是不要和他来往过甚的好。”

春喜疑惑:“先生认识沈大人?”

周勤摇着头温声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有所耳闻,这位沈大人以状元之姿进入京兆府,十年内却毫无建树,不得升迁,姑娘别被他骗了去。”

周勤的语气颇为倨傲,好像沈清渊多年未得晋升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却忘了自己马上就到而立之年还只是个秀才,连一官半职都没混上。

不知其貌,不解其人,却敢肆意评议,实在自负高傲。

春喜立时明白周勤并非值得托付的人。

她没再接话,决定回家后就跟张媒婆说清楚。

周勤并不觉得自己失言,反而兴致勃勃地跟春喜聊起沈清渊。

沈清渊十七岁中状元后就进了京兆府,此后多年,未再写出什么锦绣文章,周勤觉得他是因为年少成名,过于骄傲自满,所以江郎才尽。

周勤也因此推断沈清渊能中状元是因为有个侯爷父亲,得了主审官和陛下特别优待,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的真才实学,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年沈清渊为什么一直碌碌无为?

说完才学方面的事,周勤又说起沈清渊的私事。

沈清渊今年二十七岁,已娶过两任妻子,但都是进门没多长时间就离世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这些事分明和周勤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周勤却越说越兴奋,最后又装模作样地感叹:“也许当年他真的不该中状元,不然也不会耗掉命中福运,落得个克妻无子的下场。”

说这句话时周勤的嘴角是上扬着的,掩不住的优越感。

好像只要他能有个儿子,就远远胜过沈清渊了。

“周先生,”春喜叫了周勤一声,在他看过来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毕竟为人师表,嘴上还是积点儿德吧。”

周勤表情一僵,刚想为自己辩解,又听到春喜对着趴在他背上的曹文说:“阿文,你在学堂念了好几年的书,应该知道真正的君子是不会像长舌妇一样在背后说人的,对吧?”

曹文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阿姐说得对,先生方才所言确实不是君子。”

周勤本以为春喜只是个懦弱无知的小丫鬟,没想到她竟然敢这样讥讽自己,顿时垮下脸来:“我是怕姑娘被蒙骗才好心提醒,姑娘却如此曲解我的意思,实在是不识好人心,看来我也不必费心帮你弟弟遮掩祸事了。”

周勤说着把曹文放到地上:“你弟弟昨日将另外一名学生推倒,害人家磕破了头,今日那孩子的家人必然会找到学堂,姑娘如此伶牙俐齿,一会儿自行跟对方解释吧。”

周勤说完拂袖而去。

曹文低头站着,根本不敢看春喜。

春喜在他面前蹲下,看清他满脸的慌张害怕,她揉揉曹文的脑袋,柔声道:“这些年阿姐不在家,也不知道你如今性子如何,但你们先生的话阿姐是不信的,你跟阿姐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吗?”

春喜的信任让曹文很是意外,他瞬间红了眼,哽咽着说:“阿姐,我不是故意要推赵大宝的,是他先骂我的。”

话一出口,曹文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春喜帮他擦掉眼泪:“别急着哭,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阿姐怎么帮你讨回公道?”

听到能讨回公道,曹文很快止了泪,继续道:“赵大宝知道我生下来就没有爹,总是联合其他人欺负我,前几天测考赵大宝要我把答案给他,我没给,昨天他就带着人要打我,我实在是害怕就推了他一把,先生发现后根本不听我解释,只让我道歉。”

原来周勤这人不止自负小心眼儿,还是非不分啊。

春喜又问了些细节,很快想到对策,但她没有想到在学堂等着她的人竟然是卫凌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