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樱花树下（上）
“说吧，找我干嘛？”
随着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我快步抱着课本走回办公室，有个学生从一开始就随着我的脚步，似乎有话想单独跟我说。
这孩子个头不高，脸颊那点婴儿肥使他看起来比班里的同学都要小点，性格有点腼腆，成绩在班里也实属中游，像这样的孩子一般是不会主动问我关于学习上的问题的。我一个新人老师，还是教日语的，当然希望只负责学习上的问题。
“老师我下午想请个假。”
“什么原因？”我把书往桌上一放，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还不是因为最近学校要求老师狠抓学生考勤，尤其是周五，没假条没有特殊原因不允许请假，每个请假的学生都要电话联系家长挨个确认，如果家长不知情不同意则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而且我也希望我的学生能够认真上课。
“我想见见我哥哥。”他说。
这算什么理由？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高考在即，很多学生压力过大时也会愿意找我谈谈心，我还是再仔细问问，
“见哥哥做什么？”
“哥哥生日，我想念篇文章给他听。”
““マッチ売りの少女，卖火柴的小女孩。前几天刚学完的课文。”我拿过他手里的纸，文章工工整整地誊写在上面，汉字还标注了假名。
“今天是周五了，上午的课已经上完，再过几个小时就放假了。”
“我下午真的要请假！”
“我没有办法批这个假。”
“可是老师……我…”
还没等他说完，我双手摊开摆在桌子上，坦诚地说：
“你也知道，我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这是句实话。
“我想借用一下那个机器。”
听了这话，我那刻心跳一声浊响，迅速坐起身来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办公室周围。好在其他老师午休都去吃饭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心想，
那个机器，指的是保管在校内的时空召唤器，形似接力棒，一边红一边蓝又如同两极磁铁，红色那端有个按钮。由于放在保险柜里会不断有校外的人去尝试破解，为保安全学校强行安排每周一个匿名老师负责保管，签订保密协议，并且不许带出学校。
由于不知道使用了这台机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丢失会引发多大的风波，任务过于重大，老师们都对它敬而远之，避而不及，这周刚好轮到我来保管了。
所以我才说什么时候才能老师只负责教学啊！
“东西不在我手里。”我强装淡定的回答。
“那老师你在同学读课文读到小女孩看见奶奶那一段时为什么若有所思！？”他很激动地说。
“可那也不代表我有……”
“老师你的眼睛不会说谎！”
感觉事情已经到失控边缘了，要是秘密被透露出去，那就相当于是多弗朗明戈的鸟笼，范围限定在学校，一步步地向我缩小范围，我就是个活靶子了。
总之这孩子不问清楚我是不能放他走了，这要出了什么事丢工作就算了保不齐还得蹲牢。我一把按住他，让他拿张凳子坐我旁边。
“你刚说请假见你哥哥，还要用这台机器？”我警惕地问。
我真要感谢他还来问我意见，而不是去偷偷翻我的办公桌，它就在我的桌子里。
“是的。”他回答。
“那东西也就只有三个小时有效期，谁也没用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召唤，而且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可能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我冒这个风险。”
“三个小时就够了。”他是铁了心要拿。
他毕竟是我的学生，我总不能放任不管直接去通报给上级领导吧。
“那你说一下你们想用它来做什么。”
“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我想用这个机器把哥哥叫过来，给哥哥念一遍今天学的课文。”
见我没有说话，他继续说：
“哥哥已经去世六年了。我最喜欢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看数码宝贝。我还小，不识字也看不懂。我看他哈哈大笑时我也跟着傻笑，哥哥每次都会摸着我的脑袋问我在笑什么，我就会问哥哥电视在说什么。”
我正想象这个画面，我应该和他哥哥差不多年纪。
“哥哥还说，等他大学要学日语，那样他就可以不看字幕也能明白了。”
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说，哥哥，那你以后也告诉我日语的意思好不好？哥哥还是那样摸着我的头温柔地笑着答应了。但哥哥高二时就因为急病去世了，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现在我只是想读这篇文章给他听，告诉他我已经会看日语了。”
他目光炽热，很着急地看着我，因为这周过后，这台机器将不再由我保管，也不知道何时会轮到我保管，他毕业离开这个学校后便再无机会，也就是说很可能今天是他最后能见到哥哥的机会。
“哎，”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
“「マツチ」が違う、「マッチ」でしょう？一号音。”我用红笔圈出他写错的地方。
“好…好的！我改一下！老师我还有哪里有错吗？”
“你念一遍我听听。”
“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