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霞将塑料袋摔在桌上。

“我从国营饭店打包了两盒菜,待会你嘴放甜的,等该骗的东西骗到手,你俩的事情我就再不插手了。”

“真的?”

显然,秦红霞那番苦口婆心,秦书南也就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好,只要你再不管我们的闲事,今晚我就当咬了狗一口,大不了就是满嘴毛。”

咬了狗一口,还满嘴毛?

秦书南哪来的那么大张脸?

夏槐都气笑了,婚后两年,她未免把秦书南捧得太高,让他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行,你答应就好,白糖我给你放桌上了,待会夏槐豆浆时,你哄她喝点,今晚也能舒服些。”

秦红霞笑得合不拢嘴,扭着屁股出门时,嘴里还哼着全是一个调的小曲。

难听到夏槐闻所未闻。

进屋后,秦书南在装模作样地看书,见她回来头也不抬:

“你去哪了?”

张嘴跟审犯人似的,夏槐也不让着他,没好气道:

“关你屁事。”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听着两人挑菜似的评头论足,夏槐心里能舒服才有鬼了。

她这一呛,秦书南把报纸往茶几一丢,提起包就要走。

往日他半夜拿包,意味着打定要留在教职工寝室住,一秒都不想跟夏槐多待。

换作平日,夏槐一准会挽住他胳膊,可怜巴巴地求着他留下。

可此刻,夏槐只取下外套,塞进他怀中淡淡道:

“既然要出去那就早点走,我也好锁门睡觉。”

“你吃炮仗了,问句去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感受到夏槐的冷落,秦书南心里愈发不痛快,怀疑地看向夏槐:

“你该不会外面有人了?”

“……”

夏槐没有回答。

见状,秦书南当即握住夏槐手腕道: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心虚了?”

他说得笃定,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纵使夏槐早已对秦书南失望透顶,眸间仍免不了泛起泪意。

看吧,他永远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松手。”

对上夏槐冷得刺骨的眼神,秦书南心脏一颤,悻悻然地松开手,才发觉夏槐手腕被捏出道红痕。

“秦书南,我们没几天可待了,你是走是留我都不在乎。”

夏槐活动手腕,刺痛感让她皱紧眉头,暗骂秦书南真是垃圾中的垃圾。

“好歹夫妻一场,余下的时光里,麻烦你动嘴前先过下脑子,别闹到最后撕破脸,让我连秦家十几年的情分都顾不上。”

能最后劝秦书南两句,夏槐认为她已然仁至义尽。

偏偏有人完全不知好歹。

“你威胁我?”

秦书南冷笑,瞳孔因恼怒而涨满血丝,捏紧的指骨发出闷响。

“我好意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拿离婚当挡箭牌,来逼我让步?”

他胸口剧烈起伏,连吐息都在颤抖:

“夏槐,你都心虚到口不择言了,还不承认在外面养了人?”

一滴泪沿着脸颊滚落,夏槐垂眸,连争吵的余力都消耗殆尽了。

跟秦书南浪费口舌,根本是无用之功。

她端起盆,平静地说道:

“你去告吧,只要能抓到人,我愿意净身出户。”

关上门后,夏槐深呼吸,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冲凉。

矿区家属院里的筒子楼,厕所都是共用的。

夏槐不太习惯,盘算着明日去打听下肉联厂员工宿舍的问题,再不济租房也行。

早晚要搬出去,她也得提前做好打算。

待房间恢复寂静,秦书南重新拿起报纸,刚看两行,翻页时猝然将报纸撕开裂口。

太阳穴跳动,秦书南捏紧报纸两端,仍由报纸自缺口撕成两半。

他想不明白。

明明昨天的夏槐,还在念念有词,说日后有孩子要取一个跟星星有关的名字。

那时,秦书南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出她的满腔爱意。

如今,那团火彻底熄灭了。

他再也无法从夏槐的眼眸中读出任何东西,只余下藏不住的厌烦。

好像一夜之间,他们由家人,变成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连朋友都算不上。

“先是闹离婚,再是分床睡。”

秦书南阴晴不定地盯着大门出神,失笑道:

“夏槐,你想得太美了,等坏了名声,哪有男人愿意要一个二手货呢?”

夏槐最耐不住寂寞,明日指定还要往外跑。

到时候秦书南瓮中捉鳖,正好断了她这条心。

夏槐是他秦书南的爱人,就算他不要,也不能让别人染指。

待夏槐回来,秦书南已然不在屋里了。

桌面摆着报纸一角,写着:

“今晚等我一起睡。”

恶寒让夏槐浑身一激灵,本想着立刻收拾东西搬到能上锁的客卧,却看见了纸条下端的话语。

“把盒饭吃了,睡前喝豆浆,记得放糖。”

目光停留在那包白糖上,夏槐记起,前世她喝完豆浆后,莫名手脚发软,不自觉就爬了秦书南的床。

所以,这包糖才是她怀上星若的原因?

夏槐想了想,拿起厨房用光的白糖袋子,撕下标签贴在白粉上,装进秦书南随身携带的背包内。

阮云霞喜糖,上辈子婚礼期间,她吃的每颗水果都裹着糖霜,让旁人看了羡慕不已。

如果这包白粉真是糖,就当夏槐没这份口福,如果是药……

也只可能落到阮云霞嘴里。

如此,昔日的仇,也算是血债血偿了。

待整理好床铺,夏槐果断锁门,关灯一气呵成,睡前还不忘在门柄下堵上把椅子。

秦书南吃了闭门羹,气得半宿没合眼。

翻来覆去,他满脑子都是夏槐在外面有人,明明他理应不在乎,可心里萌生的异样感,却让他暗下决心,不能让此事轻易算了。

一定要闹到人尽皆知,最好能让夏槐挨批斗,他再展现丈夫宽宏大量的一面,让夏槐这辈子都离不开他才好。

他才是夏槐心心念念的救世主。

次日,夏槐原想去肉联厂登记入职,途中遇见林科长,他正要赴婚宴,夏槐也有心验证昨晚的猜想,索性一并同行。

聊着闲话,二人来到大院门前。

木制门板贴着福字,树杈挂满红绸,新郎推着一辆挂着红花的永久牌自行车,在锣鼓声中喜气洋洋地来到大院前。

“嚯,小周也有人模狗样的时刻呢?”

新郎西装笔挺,连发型都抹了蜡,林科长忍不住打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婚礼的气氛烘托到位,喇叭吹了半响,样样捆着红花的陪嫁都搬出门了,偏偏新娘还不见人影。

看着新郎一脑门的汗,林科长犯了嘀咕:

“新娘怎么还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