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缇墅。
等姜莞重新回到段斯礼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姜莞坐在轮椅上转了个圈,真是时来运转,谁能想到她胡汉三又回来了!
桌上有阿姨早已备好的晚餐,段斯礼不在,姜莞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等吃饱洗漱完后,姜莞换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连个想要聊天的人都没有。
无聊的翻看着手机,姜莞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刚拿到手机时她加了段斯礼的微信,这么几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儿,姜莞又去了微信,看着新朋友页面“已过期”四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这人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加?
又或者是这几天太忙了忘了同意了?
姜莞自欺欺人的觉得一定是后者。
于是,她重新点进段斯礼头像页面,又申请了一遍添加好友。
只是这次,她是挑明了说的。
生姜很辣:【斯礼哥哥,我是姜莞呀。】
发送了好友申请,姜莞放下了手机,闭上眼,准备睡觉。
……
段家老宅。
段斯礼忙完公司的事后,再次被段老爷子派来的车堵在了电梯门口。
于是,一个小时后,段斯礼出现在了段家老宅。
“混账东西!”刚一进门,伴随着段老爷子的怒喝声,一个茶杯朝着段斯礼的方向飞了过来。
段斯礼没什么表情的接住了茶杯。
低头看了一眼,段斯礼挑眉:这是老爷子最心爱的那套茶具里的杯子。
能顺手扔这个茶杯,可见老爷子生了大气。
“段斯礼!你好大的本事,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放屁了!你还敢把莞莞赶出家?还害得莞莞生病住院?你真是造了大孽了!”
暮色裹着寒气透过窗户渗入屋内,段斯礼松了松勒紧喉结的领带,跌坐在墨绿丝绒沙发里。
水晶吊灯在他眉骨投下阴影,男人修长手指按着胀痛的太阳穴,半响才开口:
“行了,您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奔波了一天,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这都快十二点了,我困了,今晚就在这儿睡,您也早点休息吧。”
段斯礼低哑的嗓音带着浓浓倦意,却让紫檀木圈椅上的老爷子猛地拍案而起。
拐杖重重磕在地面上时,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莺。
“你有数?你有什么数!”
“还睡觉,我看你是成心不想让我睡个好觉!”段老爷子浑浊的眼底迸出精光,枯树般的手背暴起青筋:
“段斯礼!你爸妈走得早,老子一手把你拉扯大,拄着拐杖教你写字打算盘,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准备听了?”
说着,老爷子突然呛咳起来。
见状,段斯礼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拍着老爷子的背脊安抚起来:
“慢点说话,别急,我没有和您唱反调的意思。”
吐出一口浊气,段斯礼闭了闭眼,他言简意赅:
“我昨天去了趟南城,拿到了姜莞的户口本。”
“当真?”放下手里的茶水,老爷子突然矫健得像头猎豹,皱纹里都漾出了喜色。
他起身拉开木屉翻找黄历,翡翠扳指磕得哗啦作响:
“下月初十宜嫁娶,初九就下聘!我提前让人打十二对龙凤镯,旗袍要苏绣,订婚的话最好这个月就订了吧……”
段斯礼:“……”
沉默两秒,段斯礼还是开了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吧,等下半年再说?”
“混账!”
“什么下半年!户口本你都拿到了,不抓紧办事你还等什么?等我老头子没了你再反悔?”
用拐杖指着段斯礼一通输出,老爷子气急攻心,竟然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爷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向镇定自若的男人瞬间红了眼。
旁边,紫砂壶轰然摔裂在波斯地毯上,老爷子缩在地上,颤抖着想去抓旁边的拐杖。
“来人!!!”
“叫救护车!!!”
……
急救车呼啸着划破凌晨的寂静。
段斯礼攥着老爷子冰凉的手,消毒水气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将他扯回父母车祸那天的滂沱大雨。
那时老爷子也是这样攥着他,说段家男人不能倒。
“小礼……”氧气面罩里传出老爷子游丝般的声音,青紫的嘴唇翕动:“让爷爷……看着你成家……”
心电图突然尖锐地嘶鸣,护士匆忙调整着点滴速度。
段斯礼把额头抵在老爷子手背,他忽然发现老人寿纹斑驳的手腕还戴着一条褪色的五彩绳。
那是二十来年前的他编来逗老头子开心的。
檀香混着药味刺进鼻腔,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听见自己说:“好,下月初十。”
一夜抢救。
晨曦穿透ICU的百叶窗时,看着躺在病房里的老爷子,段斯礼站在消毒区拨通了电话:
“林辰,联系媒体准备婚讯通稿。”
玻璃倒影里,他系上昨夜扯松的温莎结,却怎么也抚不平衬衫上的褶皱。
当天下午,得知段老爷子住院的姜莞在宋姨的陪同下来了医院。
一路上宋姨诉说着昨夜的情况,难过的直掉眼泪,姜莞只得一遍遍的安抚她。
来到医院,两人也进不去,只能在病房外等候。
坐在轮椅上,姜莞看着病房里男人的背影和躺在病床上段老爷子,没由来的一阵难过。
重症监护室里。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段斯礼保持着俯身握手的姿势,仿佛稍一松劲,掌心里枯枝般的手指就会随风飘散。
护士第三次来劝他去休息时,段斯礼突然察觉到手心里传来小拇指的颤动。
“爷爷?”段斯礼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弦。
听到声音,老人眼睑艰难地掀起一线,浑浊的瞳孔在氧气面罩后慢慢聚焦。
值班主任医师举着CT片进来时,正撞见这幕。
“脑部淤血比预期吸收得快。”医生将影像插在灯箱上,指着蛛网状的白色阴影:“但左心室瓣膜就像泡过雨的棉纸,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医生的话音被老人骤然响亮的咳嗽打断。
段斯礼立刻托起老爷子的后颈,将温水棉签润在老人开裂的唇纹间。
“臭小子……”老爷子突然发力攥住他手腕,监测仪顿时尖叫起来,“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
段斯礼立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