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没听过红月寺威名赫赫的玉和师太？”话到此处，廖氏站起身，往静文道姑身前逼近了几步，清澈的眼眸中夹带着几分凌厉。
那目光，似要从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静文道姑一个不小心，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少夫人，怎的对她敌意这么重？
端坐在正上方的老夫人，此刻正用探究的目光望向二人。
“翠儿，水凉了，重新烧一壶来。”低声嘱咐身旁的丫鬟道。
“是。”翠儿应声退了出去。
香炉里的紫檀香徐徐燃着，清幽的香气，令人心神俱宁。
此刻房内便剩下几人。
廖氏一脸冰寒，静文道姑则是心虚不已。
她不知道廖氏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红月寺，是清旭帝谢惟最爱去的地方，清旭帝年少时曾经历过叛乱，叛贼徐氏一族说什么自袭爵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徐当代谢之象。”
便在北方一带募兵，一路南下，攻入了皇宫，清旭帝被迫逃到了红月寺一带，最终在住持的帮助下成功躲过了徐氏的追捕。
当年萧玦身为副将，正好就在红月寺附近干差事，护送清旭帝回宫后，也被大大提拔了一番，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
而后，红月寺也成了清旭帝的护身符，也是宫中每年祭祀的场所。
静文道姑半路出家，本身就是打着给人算命的幌子，从端州一路行骗过来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寺院的事，至于廖氏口中所提的玉和师太，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是，那么多人看着她，现在若是不开口承认，后果会很严重。
想着，静文道姑索性咬了咬牙，硬声道，“自……自然听过。”
“咦。”
承毓这时却发出了一声轻叹。
在场众人神色亦是有些怪异，纷纷望向静文道姑。
老太太脸上亦是有些许冷意闪过。
静文道姑顿觉不妙，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场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廖氏飞快的朝承毓递来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承毓会意，当下便清了清嗓子，颔首道。
“夫人所说，难道不是玉颜师太吗？”
“听说当年皇上曾以隋代高僧智顗的学说为题，向玉颜师太请教，而玉颜师太一言便悟出了圆融三谛的佛理。”
“当时皇上少年颇为欢喜，便给玉颜师太加封。这事当年广为流传，玉颜师太更是众寺院学习的典范。”
“道姑若是从小便在寺院里长大，那便不该不知道玉颜师太的。”
此言一出，静文道姑心底咯噔了一下，当下犹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看着廖氏。
她中计了！廖氏是故意说错玉颜师太的名讳，逼她犯错的！
这招虚虚实实，着实高明啊！
短短几句话，就把她的如意算盘打碎了！
但是她还是逞强道：“对对对，就是玉颜师太。是小的一时记混了。”
此刻廖氏一言不发，手指轻轻搭在桌沿处，她今日着一缕金穿花云锻裙，淡红色的裙装广绣上是细软的绒毛，裙摆处绘着一幅春色盎然图，大片的银线蝴蝶，栩栩如生，似欲翻飞而出。
“啪……”
倏地，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朝着静文道姑的方向狠狠的扔了出去，脸色难看至极。
“你这是拿本夫人当傻子吗？”
静文道姑躲闪不及，当下额头被刮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而在场众人， 见老夫人发怒，皆是屏气，不敢出声。
顾云开捧着银子的双手再度抖了抖，这个时候，他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静文道姑额头鲜血直冒，却无暇顾及那刺骨般的疼痛。
忙扯过身后的小道姑跪下求饶道，“老夫人，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就……”
“就打着仙人的幌子，替人算命的招牌，在京都招摇撞骗？”老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额头青筋突起，望向静文道姑的眼神更是冰冷。
【老太太也不傻，这会子发现被骗了，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
【老妖婆要完了啊。】
【娘亲不如坐着看一场好戏。】
萧沅沅冲着廖氏甜甜一笑，乖乖的躺在彦舟怀里。
彦舟是娘亲的陪嫁丫鬟，跟随娘亲多年，性子自然也是沉稳的，此时见场面不对劲，便护了护掌心的婴儿。
“不……不是……”
静文道姑此刻已是乱了分寸，赶紧跪下，矢口否认道。
“娘亲息怒。”廖氏此刻缓缓起身，朝着老夫人躬身道。
而静文道姑此刻看着廖氏平淡的神色，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慌忙的扯着廖氏的裙摆，裙摆绘着春色图，在静文道姑的拉扯下，图案变得扭曲。
“夫人恕罪，小的不该说六小姐坏话，”静文道姑灵机一动，忽的又道，“六小姐不是什么灾星，反而是侯府的小福星啊。”
此言一出，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萧沅沅月龄太小，不怎么会抬头，要转头也是挺累的。
不过，她很好奇老妖婆此刻是什么表情，便努力的侧过头去看戏。
只见静文道姑扭曲的面容死死的盯着娘亲，恐惧的连手脚都在颤抖。
廖氏并无所动，依旧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太太跟前。
此刻再示好，已是徒劳，只会让人嫌恶。
【说我是小福星啊，这话我爱听。】
【老妖婆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萧沅沅眉眼弯弯，可开心了。
听的女儿的心声，廖氏为之一动，唇角微弯，她的小女儿，就是她的小福星。
哪像老四，不学无术，整日里游手好闲，就好玩。
想及此，廖氏脸上又浮现一缕愁色，不过很快便收了回去。
老夫人凝视了廖氏一眼，疑心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
今日种种，太过奇怪，静文道姑是长公主引荐的，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是远近有名的仙人，廖氏又怎能凭几句话就问出她的真实身份？
廖氏眼皮一跳，神色未改道，“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儿媳？串通静文道姑演出戏给娘亲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