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祁西洲匆匆换下朝服,就带着东西来了梧桐院。

门口守着的丫鬟不知去了哪。

迈进来,祁西洲就发现了异样,庭院中空荡荡的,正中的梧桐树不见了。

他进屋,许知意正倚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奴婢见过王爷。”

他挥挥手,浮生等人乖乖退出去,再没了往日防备的模样。

祁西洲不解,面上却不显,在许知意对面坐定。

“本王下朝时看到这点心不错,就顺手买了些,王妃尝尝。”

许知意淡笑不语,捻起块放在嘴里。

“味道如何?”

她轻颔首,“多谢王爷。”

祁西洲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了,她再没这般与自己好好说过话。

许知意心中却是清楚。

如今身处王府,若是与祁西洲硬碰硬,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

不如迂回些,所以她才撤了门口守着的丫鬟,且一再嘱咐浮生几人态度不可太过强硬。

鸡蛋碰石头,得不了好。

何况,她不想何陵景为她的事来回奔波忧心。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为今之计,便是配合他,辅佐南星坐上那位置。

前路困难重重,杀机四伏。

何陵景想要推举明君,护平昭万世太平,必会遇到不少麻烦。

而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祁西洲虽是皇子,却与普通男子无异,他们的想法就是男主外,女主内。

他们希望妻子温顺乖巧,打理家务,孝顺长辈,抚养孩子。

至于外面的事,尤其是朝堂之事,绝口不提。

生怕女人知道太多,会不好拿捏。

何陵景不同,他虽寡言少语,却从不会隐瞒她,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据实以告。

格局和心胸,非寻常男人可比。

她何其有幸,两世都被这样的人惦念着,守护着,却又保持着距离,不打扰她半分。

“王妃在想什么?”

祁西洲也捏起块点心,咬一口,皱眉。

“没什么,王爷既然不爱吃,就莫勉强了。”

意有所指,祁西洲却佯装不知。

“吃着吃着也便习惯了,对了,你院里的梧桐树呢?”

许知意并不看他,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书上。

“看着碍眼,便让人挖了。”

碍眼的树可以随时挖掉,那碍眼的人呢?

祁西洲很想问一句,他是不是那个碍她眼的人,可又怕真相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那本王让人给你种几株梅树吧?到了冬天,这院子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许知意浅浅一笑。

“不必了,我本也不爱那些花花草草,打理起来麻烦,还易招惹蚊虫。”

顿了顿,又道。

“想来裴侧妃应是极喜欢的,王爷若真有心,便在她的院子里栽种一些吧。”

语气平淡,就像是在闲话家常,没一点嫉妒的意思。

祁西洲握了握拳。

“她一个北地长大的,哪里懂得欣赏这些,王妃既不喜欢就算了。”

午膳时间,见祁西洲没一点要走的意思,许知意也不赶人,只吩咐浮生多摆副碗筷。

祁西洲送来的厨子又被她遣去了大厨房,如今的这个,是何陵景替她寻来的。

至少不必担心饭食里被加了什么不该加的。

八菜一汤,素菜居多,口味清淡。

祁西洲在军中习惯了浓烈的口味,吃起这些,觉得没滋没味。

许知意依旧吃得很少,一碗汤下肚,饭只用了三分之一,又夹了几筷子菜,就饱了。

祁西洲皱眉,“王妃吃得也太少了,可是身子依旧不适?本王还是让太医来替你瞧瞧吧。”

许知意接过浮生递来的茶抿一口。

“王爷可是忘了妾身也懂医?妾身胃口一直不佳,王爷不必忧心。”

她掩唇打了个呵欠,脸上明显带着疲态。

祁西洲顺口道。

“王妃可是要休息一会?”

许知意颔首。

“天凉了,觉也格外多,那妾身就不留王爷了。”

祁西洲大手一挥。

“正巧本王也累了,就在王妃这歇一会,也省得来回折腾。”

许知意的脚步微顿,回头,似笑非笑望着他。

“王爷还是回南风院休息吧,妾身本就睡眠浅,万一裴侧妃又来闹,妾身这里可又没得清静了。”

明显下了逐客令。

祁西洲正欲开口,却听到无白的声音传来。

“主子......裴侧妃在南风院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与您讲,您看......”

许知意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扶着浮生的手,自顾回了主屋。

祁西洲久久没动,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是他的妻子,却连跟他多待一刻也不情愿。

他刚才想牵她的手,可她却避开了,眉眼间分明带着嫌恶。

他的心一下就揪起来,深深的无力感和嫉妒交替着,几乎快要将他击垮。

“主子......”

无白小声提醒。

祁西洲这才站起来,语气颇为不耐烦。

“催什么,让她等着便是。”

听到祁西洲这么说,无白也不再继续,目光却落在廊下守着的浮生。

小丫头今日穿着件白底带粉花的小袄,肌肤白皙,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

只是,她并不看他,垂着眸,似是与他从不相识一般。

无白无奈摇头,低唤。

“浮生,我给你买了支簪子。”

浮生抬头,目光平静。

“多谢无白侍卫,只是王妃已经给奴婢送了许多了,就不劳您破费了。”

继续垂眸,认真盯着青石路面。

祁西洲出来,面色阴沉,无白就不好再继续,经过浮生时,硬是将一只木盒塞在她手中。

浮生轻哼一声,对一个正在洒扫的粗使丫鬟招招手。

“这支簪子送你,好好干活,王妃亏待不了你。”

无白只觉心塞。

就算她不稀罕,大可等他离开了再送人,这丫头倒好,像是生怕他听不到似的,那嗓门大的......

祁西洲走在前面。

“看来你也被嫌弃了!”

无白,“.......”

还不全是拜您所赐!

陈府医蔫头耷拉地在园子里散步消食,见到祁西洲,也没个好脸色。

“这园子里连朵花也没有,您老倒是有雅性。”

陈府医白他一眼。

“王爷管好自己就行了!老夫就喜欢看这些个石头!”

掉头就走,背影都带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