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把公司交了出去,不过该我做的工作,我依然还得做下去。

不知道是我有了一颗奋发图强的心,还是说公司里的事情本来就多,最近我越想多干一点事,增加出来的事就会更多。

后来我发现工作确实是一件永远做不完的事情,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样。

处理掉一个问题,那这个问题就会上升到另一个问题,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我决定给自已放一个假,因为今天是季瑶的生日。

承蒙自已的爱惜,和良药的神效,最近我的身体状况特别的好。

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是不是已经药到病除了,或者说是医院误诊了。

但是每次我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这个胃就像是偷听到我的想法,非要傲娇地折腾一会儿,让我认清现实。

一大早我就起了床,跑到季瑶楼下那个花店挑选了玫瑰。

老板对我还有印象,他直接拿出了那款三十三朵的玫瑰花束。

我摇头拒绝了,换成了九十九朵的款式。

老板问我是不是今天求婚,我告诉他,今天是生日,下次就是求婚了。

我来到季瑶楼下的时候,又遇见了孙源。

他就坐在季瑶单元楼大厅的椅子上,像是在等人。

“你来了?”他站起身来对我说道。

“这么早?”我微笑着回应。

他神色阴沉,板着脸说:“你就是谢宇吧,季瑶都给我说了。”

我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啊,其实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这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在这儿等你,就是想表明我对你没有敌意。”

我皱着眉,有些疑惑,问道:“那你......在这儿......是......专程等我?”

“你真的喜欢季瑶吗?”

“当然,此生不换。”

孙源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季瑶喜欢的人是你,而你又喜欢她,那确实没我什么事了,祝你们幸福吧。”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往电梯方向走去。

“喂,你对她好点,她真的是个好女孩。”他朝我喊道。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严肃地说:“你也可以继续追追看,万一还有机会呢?”

“兄弟,我就祝福一下,没必要动怒吧?”

“没生气,我认真的。”

说完,电梯门正好打开了,出来一对年迈的夫妻,牵着一条斑点狗。

我们没有继续交流,他可能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叫谢宇的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我在季瑶的门前,没有半点犹豫,就按下了门铃。

她好像才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的,看到我捧着花,脸上又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生日快乐!”

“哇,谢谢,进来坐吧。”

我又走进了季瑶的家,距离上次已有八年。

屋内的陈设和我印象中,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多残缺的记忆碎片,也在这一刻变得完整起来。

我把提前买好的一条项链送给她,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收到我的礼物。

她很高兴,我也是。

我们一起吃了早饭,聊了一下今天的规划。

我胃口不好,吃得很慢,比她还要慢。

她说我有进步了,懂得细嚼慢咽了。

早饭后,我们坐在沙发上,挨得很紧,但是我却有意地保持一点距离。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一直都是季瑶在找话题,我只负责应答。

我的反常表现,在季瑶的理解里应该是一种局促,来自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局促。

而我想的却是,我是一个病人,一个很病情很重的人,病得快要死了的人,出于本能地和健康的人保持距离。

中午,我们一起去楼下超市买了菜,一起做了饭。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最幸福的饭,我足足吃了三碗饭,顶我这段时间两天的量。

吃饭完,我洗碗,她就开始化妆。

我洗完碗,她还没有化完,我就在一旁看着她化。

她说我好无聊,我说真好看。

下午她约了六子、贾风、东子一起打麻将,我就在一旁的沙发上打瞌睡。

很难得的是,我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竟然睡着了,还做了梦。

梦里我和季瑶正在举办婚礼,看着我们的幸福和感动的样子,不像是现在和将来,更像是从前。

可惜婚礼举行到一半,就被东子喊醒了,说是该吃晚饭了。

我对那个梦流连忘返,走在路上我还在回味,但是到了饭店我就全忘了。

越想记起,越忘得干净,没有一点痕迹,或许这就是白日梦吧。

晚饭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是季瑶的生日,但是大家好像更加照顾我,都知道前段时间闹了场胃病,让我少喝点酒。

晚宴没有了酒水的助兴,自然结束得也就快了。

但是看得出来,大家都还没尽兴,不可能就这么草草结束,于是我们开始第二场——K歌。

去了KTV,情况就变了。之前说好的照顾我这个病号,也早就抛到脑后。

大家都畅饮了起来,我作为常年饮酒冠军,当然要舍命陪君子了。

原定计划,我应该是在这个场合,十分隆重且正式地向季瑶表白。

甚至可以当做是求婚的演练也不为过,因为我知道,我和季瑶宣布在一起的话,也标志着离结婚不远了。

谈恋爱的目的就是结婚,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那为什么,结婚前需要恋爱呢?

不就是为了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判断是否值得去托付终身。

所以,我和季瑶。

相互了解?

我想,还是不用了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配去表白,更不提求婚了。

喝到大家都开始胡言乱语,东倒西歪的时候,我也算是彻底放飞自我,杯子不够痛快,就换上了瓶子。

压抑这么久了,也算是给自已的奖励了。

爽,的确是爽了。后果当然也得自已承担。

我去洗手间吐了,没有侥幸,又吐血了。

我发现我好像有一点点晕血,而且是只晕自已的血。

吐完后,我感觉身体被抽空,连站立都变得十分困难。

我瘫坐在地上,心脏跳动得很快,血液似乎也失去了力气,没有了流动的动力,在不断地下沉。

因为我开始发现自已脖子以上失去了知觉,听不到声音,看不清东西,闻不到气味,连呼吸都分不太清,不知道这一秒该呼还是该吸。

我努力冷静下来,脑子里竟然紧张得开始背起了乘法口诀,以此证明自已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液才恢复了动力,渐渐给大脑供了上来。

我调整好了呼吸,对阎罗王心存感激。

我感谢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收了我的小命,要不然的话,得给季瑶带来多大的阴影。

当我再次回到KTV的时候,六子正在唱周杰伦的《枫》。

我记得网上很喜欢用《枫》的最后一句,作为爱情中无奈的告白。

我坐到季瑶的旁边,她看上去有些醉了,痴痴地盯着大屏幕,跟着六子的歌声摇头晃脑。

我猜她也应该在等歌词的结尾吧。

但我看着她,却想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的最后一句。

——“我们原可以在一起白头到老,永远幸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