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伟峰、王艳姝双双辞职了。王艳姝觉得两个人的事情毕竟这么大,还没有和家里交代,所以就决定先回一趟娘家。

和以往一样,王艳姝和辛伟峰买了些东西就回去了。王妈看见自己的女儿女婿当然是高兴的,尤其是看见自家女婿那张俊脸别提多喜欢了。

“伟峰啊,快吃鸡肉,你爸今早特意抓的,炖了一上午了,成烂糊了。”

“好,妈。我们俩平时都是炒菜,还是咱们家的饭好吃。”

一顿饭吃的相当高兴。吃完饭,王妈拿出了瓜子给大家吃。王艳姝觉得现在这个时机正好。所以深呼吸了一会后,终于说出了口:“妈,爸,我和辛伟峰的工作都黄了。”

王父捏着瓜子壳的手顿了顿,暖壶里的水汽在桌子上空氤氲。墙角的电视机正在播电视剧,主题曲欢快的旋律突然显得格外刺耳。

“咋就黄了?”王母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搁,瓜子撒出几粒,“上个月不是说你要评先进教师吗?还说要给分宿舍呢?”

王艳姝揪着衬衫的下摆,没有出声。窗外的什么虫子一声紧似一声,家里的挂钟钟摆晃得她心慌。辛伟峰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拇指蹭过她掌心。

“妈,这事赖我。艳姝她很好,但是和我结婚有些倒霉,因为我爸的事,我们俩在单位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排挤。而且,艳姝还被家长围堵。”辛伟峰看了看王艳姝,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妈,现在都讲市场经济了。我们俩与其在不开心的地方干一辈子,还不如单独早点出来的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有个正式的工作,终归是好的。到啥时候都能保个底啊。这养老保险也有人给交不是。”

“妈,我们来也不是不着正式工作。艳姝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找工作,但是我已经有目标了,我找有在油田上班,那边刚刚起步,前景非常好,我想过去试试。我之前在部队学的东西正好对口。工作没稳定之前,我们想去夜市摆摆摊。”

“对,先下手为强。油田我可听过,那是国家扶持的。人家大庆油田有铁人,咱们家也出一个个铜人啥的。”小老头眼里闪着光,“早该这样,你们没看见东头老陈家二小子?辞了糖厂的差事,在城里夜市支了一个烧烤摊,才干两年,人家都要在城里买房子了。前几天给他爹买了一个大摩托。拿老陈头威风的。”

王妈瞪他一眼:“你当谁都像陈二愣子似的没脸没皮?咱家姑爷以前是干部,女娘是老师,能拉下脸叫喊啊?不叫,能来生意吗?”话虽这么说,手却摸向炕柜最上层的铁皮饼干盒。打开盒子,有个红绸布,里面裹着一张存折,这是王艳姝这多年给王妈的家用。

院子里突然静了。辛伟峰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王艳姝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得那么充实,简单。

“爸,你看看我的想法好不好。”王艳姝从提包里摸出一个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夜市人流量,“我和辛伟峰上次去夜市,观察了客源咋样。”

“嗯,计划很详细。我和伟峰观察了几天之后,麻烦,松城的纺织厂后门那条街,每晚下班的工人乌泱泱的。我要是支一个手擀面的摊子,在搭配上小咸菜自主······”

“面摊?”王父笑得胡子直颤,“要干就干大的!爸帮你找人焊炉子,除了面条之外再琢磨别的主食。”

王妈突然抽了下鼻子。辛伟峰这才发现岳父的鞋破了一个洞,大脚趾从回袜子探出头来。窗外的夕阳把家里的红砖染成橘色,不知谁家孩子在唱“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

三天后的傍晚,辛伟峰蹲在五金门口焊铁皮车。电焊火花溅在藏蓝工装裤上,烧出星星点点的小洞。王艳姝捧着账本坐在马路牙子上,来往的自行车铃叮叮当当。

“轴承贵了三毛五。”她咬着圆珠笔帽,“要不咱们用木头轮子?陈二叔说他能······”

“可拉倒。”辛伟峰抹了把汗,露出白牙,“昨儿我梦见车轱辘散架,一锅热粥全扣你新买的皮鞋上了。”他说着从工具包里掏出个铁家伙,“瞧这个,我们单位报废的齿轮改的刹车片,保准比凤凰自行车还稳当。”

夜市亮灯时,他们的小车颤巍巍停在电线杆旁。锅灶之上,不停的冒着热气。王妈腌的咸菜那是他们小摊的畅销品。新腌的萝卜干配上辣椒油一拌,再配上一碗豆角卤子的手擀面,那味道绝了。

“来份柿子鸡蛋卤面条,多给点汤,然后再要一个酸黄瓜。”一个小伙敲着饭盒叫着饿,就这样今天的生意就开始了。一直忙到9点,人才算减少,王艳姝煮面的手直抖,汤撒了一些出来。辛伟峰趁机往她围裙兜里塞了奶糖:“你去数钱,我掌勺。”他耍了个花式颠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收摊时,月亮已经挂在中天了。王艳姝就着路灯数钱,毛票里夹着张字条:“想吃辣的卤子。我是每天都来的蓝背心。”辛伟峰把字条折成纸飞机,嗖地投向空中:“明天咱们带点妈做的辣椒咸菜做卤子。又咸又辣,肯定有人愿意吃。”

铁皮车吱呀呀碾过路边的石子。王艳姝和辛伟峰说:“今天扣去成本,今天一共赚了二十八块六毛,这可比上班挣得多了。”月光洒下来,披在两个夜归人的身上,没有凉意,有的是满足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