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手电筒那微弱而惨白的光,直直地打在郭爽脸上,在这昏暗中,温寒烟乍一看,还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惊呼出声来。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路景听到叫声,心急如焚,扔下手中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来,一下子将温寒烟紧紧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

郭爽看到路景对温寒烟这般紧张呵护,心中满是苦涩,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轻声说道:“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温寒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着郭爽进了屋。她打来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给郭爽擦拭脸上的血渍,好在仔细查看后发现,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郭爽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声音沙哑得厉害,冷冷地开口:“这血是万启钢的。”

提到万启钢,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恨意,“听说我要被队里借调去帮忙,他那个妈就不乐意了,觉得我走了就没人伺候他们一大家子了。”

“我坚决不答应他们的无理要求,那老太婆就撺掇她儿子对我动手。但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我抄起棒槌,狠狠砸在了那混蛋的头上!”

温寒烟听着,心中满是愤怒,可想到郭爽的母亲李春花,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这小镇就这么大,郭家的那些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李春花那所谓“老好人”的行事作风,如今已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一味地纵容女婿一家,哪怕女儿受尽委屈,也只是为了维持那可笑的面子,在她心里,面子比女儿的幸福重要太多。

郭爽谈及母亲,眼中满是绝望,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从小到大,我妈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就因为我是女孩,我的出生让她觉得没面子,她就给我剃成光头,还取了个男孩的名字……”

郭爽苦笑着,笑容中满是心酸,

“在我十五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光头,那时我叫郭卫国,‘郭爽’这个名字是我后来自己改的。”

“男孩一天能挣十二分工,我就必须挣十二分工;男孩能单独扛一麻袋粮食,我也咬着牙去扛!”

郭爽回忆着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这些年她一直努力为母亲找借口,安慰自己母亲只是性格好强、有些偏执,人品并不坏。

在母亲的严格要求下,她确实成了同龄人中最能干的那一个,所以从前的苦她都默默忍受了。

可如今,母亲却越来越过分。她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看走了眼,选了个坏透了的女婿。

“哪家过日子没个磕磕碰碰的?两口子打架很正常,可要是离婚,邻居们不得笑话死,咱们郭家的脸都得丢尽!”

“他不过就是懒了点,脾气差了些,又没什么大毛病,你凭什么要离婚?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家?”

当郭爽实在忍受不了万启钢一家的恶行,提出离婚时,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的,不是万启钢,而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没本事攀上像路景这样的高枝,就老老实实地和万启钢过日子!”

“想离婚?做梦!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郭爽满心绝望,那种绝望就像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她甚至想过从村口的悬崖上一跃而下,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我挨打难道就不能反抗吗?难道就要被他们活活打死?就因为我反抗的时候砸破了万启钢的脑袋,我妈居然狠狠抽了我一耳光,还让我滚!”

所以,她脸上最疼的伤,不是来自婆家的打骂,而是母亲那一记重重的耳光。

郭爽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助,看着温寒烟说道:“我明天才去队里报到,今晚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温寒烟毫不犹豫地说道:“别担心,你就安心住在我家!”

之前,温寒烟或许还对郭爽和路景之间的传闻有些在意,但此刻,同为女人,她对郭爽只有满满的同情和心疼。

光是听郭爽的讲述,她都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难以想象郭爽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郭爽看了路景一眼,强挤出一丝笑容,开玩笑地说:“你瞧,你要是娶了我,说不定丈母娘对你比对亲妈还好呢!”

路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李春花的真面目:“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疼爱的人,你还能指望她对别人有多好?她心里在乎的,不过是那点一文不值的面子罢了!”

李春花这种人,在外人面前伪装得很好,可对身边亲近的人来说,却如同噩梦一般。

她为了所谓的好名声,把好处都给了外人,却把所有痛苦都强加在亲人身上。

路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想让温寒烟因为这些事烦心,收拾了一下,便去队里宿舍睡觉了。

温寒烟细心地帮郭爽处理好伤口,又找出自己的干净衣服让她换上。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深夜时分。

郭爽和小欣挤在一张床上,温寒烟吹灭煤油灯,也回屋休息了。

路景不在,屋子里显得格外冷清,那张床又大又空,温寒烟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窗棂上,温寒烟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黑影在窗帘上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听到屋门的锁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温寒烟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急忙翻身下床,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一根钢条从门外伸进来,别开了门插。

随着“咔哒”一声,门被缓缓推开。虽然光线昏暗,但温寒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万启钢!

温寒烟迅速拿起手电筒,与万启钢对峙着。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片刻,万启钢突然笑了,那笑容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他亲昵地叫着:“寒烟!”

听到这声呼唤,温寒烟想都没想,伸手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同时大声喊道:“郭爽,快去叫人,万启钢翻墙进来了!”

郭爽其实也没睡熟,听到温寒烟的喊声,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叮嘱狗蛋带着妹妹赶紧从窗户翻出去找人帮忙,自己则随手抄起一把凳子,冲了出去。

“你这个畜生,还敢跑到这儿来!”

郭爽一看到万启钢,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那恨意仿佛能将人灼烧。

她此刻满心都是报复的念头,真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个混蛋。

万启钢额头上还裹着纱布,看到郭爽出现,伤口处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但他今晚有备而来,绝不会再让郭爽占到便宜。

万启钢露出恶毒的笑容,朝着门外喊道:“启宁,启菊,你们都给我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