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珠宝行里的枪击案始终没个线索,心怀大志的莫大小姐又开始惴惴不安。

这一年的十一月来的格外寒冷,莫苒出门时多戴了一条围巾,因为今天将是一场苦战,像五月在大太阳下捕捉尉文详勾结戎北人的证据一样,这回又要在寒风里等待他们并当场给他来个深度采访。

她早就打听好了南丰洺的办公室在哪,大中午的就猫在他楼下,一直待到下午四点,载着他的军车从大铁门里缓缓驶出。刹那间,她浑身血脉贲张,一个箭步冲到军车前,伸开双手将军车拦下。

司机刹车以后伸出脑袋对着突如其来的女孩大声嚷道:“让开!不然我就撞了!”

她毫不妥协,依然面不改色的望着车内的南丰洺。

“我要采访南丰洺,希望你们下车。”

“你是谁啊?赶紧滚开——”

“我是《时代报社》的记者。”

“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你再不让开我就撞了。”司机缩回脑袋,假装往前挪动了一步,眼看就要撞到莫苒,她依然纹丝不动。

司机回头朝面色阴暗的南丰洺嘀咕了一句,他不耐烦的点了下头,收到指令的司机立即打开门,把拦在车子前的年轻姑娘“请”上了车。

她一上来,车子就启动了。

“我有几个问题,问好就走。”

“外面说话不方便。”南丰洺冷峻的直视前方说道,从头到尾没有要看她的意思。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都敢拦我的车,还怕我带你走?”

“我只想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南丰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冷冷的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莫苒看了看窗外,认真的转回视线:“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在珠宝行发生的枪击案吗?”

“怎么了?跟我有关吗?”

“这就是我想要问你的,究竟是你安排了枪击案,还是有人要暗杀你?”

“哈哈哈,小姑娘,你胆子真大。”这回南丰洺终于转过脸与她四目相对,莫苒看清他的面部,如刀刻般的皱纹比印象中还要骇人。“你叫什么名字?”他一字一句问道。

“等你的采访上了报纸,你就知道了。”她看着车子往林子里开,心中暗暗滋生起恐慌来,如果真的不行,她只能跳窗了。

“你认为你还能活着从我这里出去?”

“我认识你的女儿,南玥。”

“哦,哦,小玥可没有玄南的朋友。”

“等一下,你还没有回答我,枪击案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我希望你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真的很天真⋯⋯”南丰洺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然后用戎北话和前面的司机对起话来,莫苒一句都听不懂,她焦急的望着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而军车正往她不认识的方向开去。

一直到晚上十点,莫苒还没有回家,母亲和父亲坐立难安,一边守着电话,一边给女儿的朋友打电话,可始终没有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瞬间都是一种煎熬,母亲已经哭到双眼红肿,莫海琛在屋子里来回他踱步,已经派下去好多人打听莫苒的线索,怎么就没有一个回来汇报的呢?

女儿尽管贪玩,但还不至于夜不归宿。“谢谢,再见。”书文再一次放下电话,朝脸色苍白的母亲摇了摇头,就在他准备打下一通电话时,电话铃自己响了。他立刻接起来,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找莫海琛的。

只见莫海琛颤抖着手接过话筒,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平稳。

“喂……现在吗……我知道了。”

他只说了三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先前的紧张并没有好转。

“怎么了?是小苒的消息吗?她在哪里啊?”

“她这次真的闹大了!”莫海琛摇头叹气,急促的呼吸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叹气呀,你快告诉我小苒怎么了!”

“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跑到戎北人的领地上去了,谁给她惯得胆子⋯⋯”

“她这几天一直嚷嚷着要采访一个戎北军官,她真跑去那里了?”

“是啊,南丰洺把她扣押了。”

“海琛,那可怎么办,那个南丰洺可不是好人啊,小苒,小苒会出事吗?”

“已经出事了!”莫海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紧闭双眼,让自己赶快冷静下来想办法,莫苒的母亲则在边上哭诉。看上去对这个家异常冷漠的书文此时也焦急万分,他问父亲,为什么不直接去南丰洺那里要人。

“他故意扣押小苒,就为了引我出动,现在我们两国关系岌岌可危,稍有闪失就会引发更大的战争,他完全可以弄一个间谍的罪名威胁我们,如果是这样,结局就很难收拾了。”

“那姐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我在想办法,我需要时间。我也很担心,我不止担心你姐的安危,我还要担心更多事情⋯⋯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回房休息吧,我来想办法。”

母亲抹了抹眼泪,声音已经哭到沙哑:“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海琛,你快点找人去带小苒回来好不好,她一分钟不回家,我就要担心一分钟,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不是那么简单的。”莫海琛摸着昏沉沉的脑袋,面向书文道,“带你妈进屋休息,这几天你就不要去学校了,陪着你妈。小苒这里我会想办法的,赶紧去吧,你们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他最后还是无能为力,带着母亲慢慢走回房间,然后是彻夜彻夜无法入眠。在这个家里,甚至在他的生活里,唯一能让他稍微敞开心扉说话的人,也只有姐姐莫苒了。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姑娘,在他所有认识的姑娘里,她姐姐是最明朗,最洒脱,最不像姑娘家的。

他们早晨还在一起讨论秋天去哪里郊游,才几个小时,她却已经身处险境,他不知道南丰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他会给整个玄南城带来什么影响。父亲担心的没错,姐姐的行为说不定真的会让南丰洺恼羞成怒,而这样,才是最糟糕的。

没等天亮透,书文就悄悄出门了,他离开家的时候母亲才刚睡着,客厅里也不见父亲的影子,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他记性很好,很快就骑车来到了这条陈旧的小巷子,标志性的梨树在清晨的巷子口显得格外孤单。

他在78号门前停下车,然后走到窗前抬头探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只有早上7点多,就这么敲门虽然不礼貌,但是刻不容缓,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人。

因为他听姐姐说过,那个人在和南丰洺做生意,说不定他可以从南丰洺手上把姐姐救出来。

“别看了,我在这里。”

林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破了巷子的宁静,他转过头,看到那个人正抱着纸袋站在他背后。他们只见过几次面,都是在他的画室里,有时候莫苒偷偷带他来画室的时候他正在里面画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非常识趣的收拾东西离开,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第一次对话是有一次林冽带了一本画册送给他,里面收录了几位十四世纪著名画家的画作,他很喜欢那本画册,当然他的喜怒从不溢于言表。“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从朋友那里拿来了,送给你。”林冽对认真翻看画册的书文说道。

“嗯,我一直想好好把那个时代的作品整理一下,可图书馆里的画册太少了,这本画册很棒,纪录的非常详细。”他说完这句话,林冽一脸坏笑的朝坐在椅子上吃海棠糕的莫苒说:“这是不是你弟弟有史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哇,那要恭喜你了,我弟弟金口难开,从来不跟外人说话的。”

书文不理会他们恋人间的玩笑,收起画册,出门前又恢复以往冷漠的态度对莫苒说了一句——不要弄脏我的画。

“我姐被南丰洺扣押了,你能不能想办法救她?”

“啊?”

林冽拿着装早饭的纸袋差点掉在地上,他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姐怎么会跟南丰洺扯上关系?”

“因为上次发生的枪击案一直没有结案,我姐就耿耿于怀,她怀疑这件事和南丰洺有关,报社不允许她做有关这个案子的报道,她就自己去找南丰洺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她一晚上没回家。”

林冽看看时间,思索两秒,道:“你先回去,不要跟别人说你来找我,我一定会让她安全回家。”他说的异常冷静,冷静到书文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你真的可以救她出来吗?要多久?”

“我现在进去把东西放好就去找南丰洺,我会尽快,要多久我也说不准。”

“那些人会不会对她怎么样?”

“那你得问上帝。”林冽拍拍书文的肩,转身进屋了,一分钟不到他就放好东西跑了出来,看到他还忧心忡忡的站在那儿,便又补了一句,“不要担心,南丰洺不敢轻举妄动,扣押你姐,也许只是为了制造新闻。回去等消息吧。”

现在,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姐姐深爱的男人,他真的可以从敌人手里顺利将她救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