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正是夜最深的时候,戴以秋在医院醒来。

打量了一番四周,再看看自已,又动了动。

搞半天才确认自已原来没死成。

那就不用担心自已的死相了。

身上也就是右腿上打了石膏,其他的都是皮肉疼。

想起昏迷前腿上让她泄力的断痛,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能捡回一条命,应该是自已失去意识后没多久就被救起来了。

看了看被子上印着的医院名称和logo,原来是市第一医院。

找到床头的呼叫铃,按下。

很快,有医生和护士赶来。

一个男医生,一个女护士,他们都戴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医生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闷的声音透过口罩问戴以秋:“感觉怎么样?”

戴以秋看了眼医生,医生却不看她,专注地给她做些基础的检查。

她很想说很糟糕,身上有疼痛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烦躁,只是这会儿比较虚弱,又在外人面前,她只好压抑下来。

她问:“我的腿,是什么情况?”

医生:“单纯闭合性骨折,轻伤。”

那就行。不会残疾。

医生:“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就腿疼。”

“忍着,或者给你开止痛药。”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她不由又看了眼医生,这是要她自已选择的意思?

戴以秋:“开止痛药。”

医生:“等着。”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戴以秋看着医生的背影,尽管脑袋有些恍惚,还是觉得这医生的态度很差。

小芮护士上前,微笑着说:“您被送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能证明您身份的东西,请您配合我们填一下资料补办住院手续。”

戴以秋点点头。

填完资料后跟护士借了手机,给宋柚打电话,让她来给自已缴费。

电子支付时代,大家都身无分文,而她的手机,砸坏后还淹了水,应该是坏得透透的了。

在她打电话的间隙,小芮护士去拿了止痛药回来,还好心地帮她倒了水。

戴以秋把手机还给护士说了谢谢,接过药,仰头倒进嘴里,喝口水,咽下去。

护士见到她这么配合,长得又好看,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宋柚来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见到戴以秋躺在病床上,惨白的脸色马上就红了眼眶。

“我找了你一整晚,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去你家没见人,打回医院,门口的保安说了你开车离开的时间……”

说着说着,宋柚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然后我拼命刷新闻……沿着我们医院的路去找,还报警了,都没有消息……我不敢睡,一直等着……”

戴以秋实在不会安慰人,“我这不是没死嘛,你先去交钱,顺便打听一下我是怎么被救的。”

宋柚努力收敛好情绪,不再多说,拿起桌上的缴费单去缴费了。

戴以秋看着小姑娘低落的背影,在心里摇摇头,觉得小姑娘还是不经事,这么容易就被吓到了。

处置室里,肖仲璐给一个割腕自杀的年轻女病人处理完伤口后,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看一眼,四点四十分。

病人没有割到动脉,血流的不多,只算是皮外伤。

她手腕上还有几道已经愈合的细长疤痕,肖仲璐一看就心中了然,这是个“惯犯”。

看了眼陪同而来不停道歉的年轻男人,心里不由鄙夷,情感不过是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然后让两人互相折磨的东西,偏偏这些俗人还争先恐后地把自已跟别人绑在一起,真是给人添麻烦。

肖仲璐把空间留给小情侣,回了办公室。

感觉时间过得真慢。

窗外漆黑一片,急诊室里也安静了下来。

拿出手机看未读短信,是八个小时前发来的,来自肖仲琳:“妈让你周末回趟家。”

把手机放回口袋,碰到里面的烟盒和打火机,瞟了一眼墙上“请勿吸烟”的标志,转身去阳台。

在夜风里点燃了一支烟,却只夹在指间,没放进嘴里。

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然后缓缓从鼻腔呼出,心里的压抑似乎也跟着被清除了些许。

烟燃到一半,外面有人喊:“医生!”

肖仲璐把烟掐灭,关上阳台门。

一个年轻姑娘走进来。

肖仲璐上下扫视她一眼,没见明显外伤,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问:“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摆摆手:“不是,我没有不舒服,是我姐,我想问问她现在情况怎样。”

肖仲璐:“你姐是谁?”

“被困在车里泡水,被你们救回来的那个。”

被困车里送急诊的一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有一个男的没救回来,小姑娘的说的应该就是伤得最轻的那个女人了。

肖仲璐:“没有大碍,天亮就可以出院了。”

戴以秋被送来的时候是昏迷的,跟车的人说把她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腿卡住了,不知道有没有断,拍了片子,并不严重。

宋柚觉得这个医生太冷血,“可她不是腿断了吗,怎么能出院呢?”

要知道他们周际私立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对待病人就像是对待上帝一样,手指流点血都是很严重的事情,这会腿断了,在她眼里那就是就很要命的事情。

肖仲璐:“只是轻伤,不建议浪费医疗资源。”

宋柚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她命差点就没了,怎么就浪费医疗资源了。”

两人明显牛头不对马嘴。

肖仲璐:“你们要是喜欢医院,现在病房不紧张我们医院也不会赶人,你们爱住多久住多久,就当给我们医院创收了。”

宋柚觉得窝火:“你怎么说话呢?”

肖仲璐斜眼看她:“医院不是我开的,你们想走还是想留那都是你们的权利。”

宋柚没有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医生,就算是她们医院,医生也应该不会这么跟病人说话。

可是她嘴笨,眼前的医生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她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挤不出什么有力的词怼回去,只好气闷地跺脚走了。

肖仲璐靠在椅背上,手伸进兜里摸着口袋里的烟。

一晃,十年了,她又多出了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妹妹来。

兄弟姐妹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