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上,宋逸尘和小君琪相对而坐,默默的喝着杯中茶水。高大教头已经自告奋勇的去县衙面见项县令探探口风了,宋逸尘正在温言向君琪许诺,今天办完正事明天一早保证带着她去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从早吃到晚,从东买到西,总之就是这一整天都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逗的小姑娘眉开眼笑,小鸡啄米一般不停的点头。女人嘛,不论年纪大小,消费就能令她开心,这是铁律来的。

正当二人坐在窗边角落唧唧咕咕聊的起劲时,楼梯声响,一群衣着华丽之人簇拥着一个乡绅模样的大胖老头走上楼来,只见每人头上都高高的顶着一只长长尖尖的犀角,犀角整洁干净,很明显看得出是经过细致的打理,貌似有几个人还在上面涂抹了桂花油,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出光芒。最好笑的是,一个满脸谄媚笑容的干瘦老者居然在自已的犀角上绑了一条红带子,还打了个蝴蝶结,干瘦老者摇头晃脑,红带子也是随着节奏飞舞,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一样顶着鸡冠子挑来挑去。众人大声谈笑,径自向楼上唯一的大雅间走去坐定,茶楼小二脚前脚后的伺候着,擦桌子搬凳子倒茶水上干果,好不殷勤。一时间,喧扰的谈笑声充斥在茶楼的空气中,大家似乎也是有意提高声音炫耀一般。

“叶翁,令郎蒙圣殿赏识,荣任郡殿监察副史之职。此次衣锦还乡,又给我等带来此等莫大的好处,能得享此等荣耀,说起来我等真是托了叶翁的洪福啊!”

“那是,叶翁本就是我朝礼部员外郎致仕在乡,诗书传家。寿亭公子又是自幼就刻苦勤勉,文武双全,如今更是父凭子贵啊,我等此次能够得到这犀角灌顶的天大荣耀,全是叶翁的功劳啊,来来来,我等先以茶代酒敬叶翁一杯,待会儿小弟做东,闻香楼宴请叶翁,诸位作陪,一定要给我老丁这个面子啊…………”

“如何能让丁公破费,这次小老儿是一定要抢着做这个东的哈哈哈哈………”

雅间的墙壁根本就挡不住这一片乱哄哄的阿谀奉承之声,惹得茶楼上的客人纷纷侧目,更有几人不堪骚扰,结账走人了。小君琪也是皱起了淡淡峨眉,直接烦躁的捂起耳朵不听。宋逸尘反倒是听得有趣,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嘛,正好能通过他们的嘴了解一下所谓圣殿和县城里的情况。

“话说这次,小老儿等人能得圣殿恩赏,享受圣犀灌顶殊荣。自此以后小老儿我也是人上之人了。安上这犀角,得受圣诲,什么郡守县令,也不得轻看我了,小老儿这500金,花的值啊哈哈哈哈…………”

楼上突然一下安静下来,似乎空气也陡然一凝。稍顷,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汪掌柜还请慎言啊,圣殿仁慈,给了我等凡人能够得享头顶圣犀的洗礼,受圣教护佑,这是天大的恩赐,犬子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在圣殿为我等求来了这等殊荣,至于礼金嘛,是你等自愿供奉,何来值与不值之说?这难道是买卖不成?你在老夫面前口滑说说便还罢了,若是被犬子听去,只怕…………”

“只怕你这灵犀要收回,你这家业要充公,你这家人要定罪,你这项上人头…………”,一个声音在茶楼里回荡,随着楼梯声响,一个瘦小枯干,头顶长犀的中年人慢慢踱了上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雅间方向,阴恻恻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人头,难保!!”

雅间的门“砰”的打开,那个角上绑着红带子的干巴老头跌跌撞撞抢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扣头如捣蒜一般,“圣使饶命,圣使饶命!小老儿是猪油蒙了心,今早出门头上撞了石柱,一天都是晕头晕脑,满嘴胡说,还望圣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老儿狗命,放过小老儿全家,圣使饶命,圣使饶命………”

茶楼里安静异常,只余“嗵,嗵”的以头抢地之声。雅间里的富贵人等均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就连坐在角落里的小君琪都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小手,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嗵嗵嗵,嗵嗵嗵……”

头顶长犀的中年圣使站在楼梯口便不再向前,眯着眼睛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那汪老儿不停的扣头,扣头,扣头……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分,那叶姓圣使才“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汪伯父何至于此啊?你与家父乃是通家之好,小侄此次回乡,身负为圣教搜寻圣女人选之责,本就还需各位伯父鼎力相助,所以才为各位争取了莫大福缘,汪伯父这些许口误,就让它过去吧,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听闻此言,那汪老头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慢慢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甚至想不起擦去那顺头上滴落的血水和汗水混合而成的点点滴滴。

“不过,毕竟圣教不可辱,汪伯父口不择言得罪圣教,圣心震怒怕也不好身免,这样吧,你把临街那两间米铺和肉铺供奉圣教,小侄也好代为斡旋,你看,可好?”

汪老头一惊,猛的抬起头来,正待分说两句,陡然对上那双阴恻恻的眼中闪出的利刃般的寒光,哪还敢再多说半个字,喏喏的点了点头,又再次扣下头去,“多谢圣使大人,多谢大人。”

叶圣使不再看他一眼,慢慢踱到雅间门口,对里一揖道:“那就劳烦父亲大人明日先代为收取了,待本圣使完成寻找圣女候选人之大任,再妥善处理。”雅间内那胖大的老者却也不敢多言,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父亲大人,寿亭在这里也要斗胆说你两句了,你等现如今也算是圣教信徒了,在此聚会,是何等隆重之事,岂可随意,此地人多嘴杂,环境纷乱,却也是不妥的。”圣使叶寿亭面带微笑,向着父亲再度一揖,突然脸色一变,头也不回的厉声喝道:“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十息时间不退者,死!!!”

茶楼上又是一静,须臾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四座在各处的茶客都忙不迭的争相下楼奔去,混乱争抢间,楼梯口连鞋子都遗落了一只。

一时间,偌大茶楼,只剩下雅间里缩成一团的富贵人等和瘫坐在地神情恍惚的汪老头,还有,角落里安坐的两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