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内,喧嚣散去,归于静谧。

下人们已各自退去,连香菱亦被姜念屏退。

姜念独坐于书房之中,书案之旁。

官帽虽已摘下,然身上官服未换。

他还没穿过瘾。

而且,他要写他今生的第一份奏折,穿着官服,可以给他一种仪式感。

他神色肃然,目光专注,似在酝酿一场无声的风暴。

案上,一方砚台墨香袅袅,笔架上狼毫静待。

姜念伸手援笔,蘸墨濡毫,笔尖轻触信纸,墨迹渐染,字迹如行云流水,跃然纸上:

“臣姜念谨奏:

为敬陈清查钱粮亏空四策,仰祈圣鉴事。

……”

笔锋所至,字字铿锵,句句凝练。

其实,他为了加重自己在泰顺帝心中的存在感,获得泰顺帝的赏识,让自己得以尽快迈入朝堂当官,此前已想了好几条策略。

科举,只是他首选的策略。

除了科举,还有其他几条策略。

比如眼下他正在写的这份奏折。

尽管现在他的科举策略已成功,但他不会“安安分分”等着明年成年正式迈入朝堂。

他会进一步加重自己在泰顺帝心中的存在感,进一步获得泰顺帝的赏识。

因此,他写起了眼下这份筹谋已久深思熟虑的奏折……

正当姜念凝神执笔全神贯注书写奏折之际,忽闻门外传来轻轻叩门之声:“大爷,是我。”

姜念一听便知是香菱,眉头下意识微蹙。

他素来不喜在专注学习或工作时受人打扰,哪怕是香菱。

但他对香菱喜爱,眉头旋即舒展,淡淡说了声:“进来。”

香菱推门而入,步履轻盈,柔声禀道:“大爷,隔壁的瑞珠姑娘前来求见。”

秦可卿的贴身大丫鬟瑞珠,此前已来过姜家,此番前来,姜念倒未觉奇怪,想来必是秦可卿遣来的,姜念只是好奇秦可卿有何事找他?姜念对香菱吩咐:“带她进来。”

香菱应声而去,引瑞珠步入垂花门,穿过内院,走向正房。

此时,莺儿正立于西厢房的檐下,见瑞珠由香菱引向正房,心中顿生好奇,快步上前对瑞珠问道:“你来做什么?”

瑞珠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神色略显局促:“我……我来见姜大爷。”

莺儿眉头一挑,又问道:“见我家大爷做什么?”

瑞珠见莺儿有些审问的意思,心中不悦,冷声道:“你管不着。”

这两个丫鬟之前就有点嫌隙了,此刻言语交锋,更添几分火药味。

莺儿被瑞珠一噎,一时语塞。

瑞珠不再理会莺儿,紧随香菱走向正房。

莺儿略一犹豫,快步跟了上去。瑞珠察觉身后脚步声,回头见莺儿紧随,不禁怒道:“你为何跟着我?”

莺儿扬眉答道:“这是我家!我如何不能走?怎么就成跟着你了?”

瑞珠冷笑一声,语带讥讽:“脸皮真厚!你家主子不过是个妾室,你一个丫鬟,倒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莺儿气急:“你……”

她素来忠心护主,见瑞珠言语间连薛宝钗也一并鄙夷,尽管她性子天真烂漫,一时间也是怒火难抑。

莺儿脱口斥瑞珠:“你才脸皮厚!你家老爷才去世两月,你这做丫鬟的,就帮着自家姑娘来勾搭我们大爷了,真是好不知羞!”

瑞珠听到这话儿,气得面色涨红,怒目圆睁,厉声道:“你……你讨打!”

话音未落,瑞珠已扑向莺儿,二人瞬间扭作一团。瑞珠伸手拽住莺儿发髻,莺儿不甘示弱,反手扯住瑞珠衣襟。二人你拉我扯,发丝凌乱,衣袂翻飞,口中犹自斥骂,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香菱看得目瞪口呆,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呆愣了一下,才急忙劝解:“别打啦,你们别打啦……”

香菱却被打急了眼的莺儿、瑞珠二人推搡得踉跄后退。

正当此时,堂屋门口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声若寒冰,瞬间将院内喧嚣冻结。

莺儿与瑞珠闻声,慌忙停手。

莺儿抬眼瞥见姜念,顿时低头垂手,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瑞珠见姜念身着官服,锦绣华美,气度威严,心中既惊且敬。

此时,住在东厢房的贺赟、孟氏,住在西厢房的薛宝钗,以及封氏、琪儿、琴儿等人,皆被惊动,纷纷聚于内院。

姜念神色冷峻,目光如刀,扫视莺儿与瑞珠,冷声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打架!”

莺儿声音微颤:“大爷,我……我错了。”

薛宝钗见状,忙走到莺儿身边,对姜念行了个万福礼,柔声道:“大爷,莺儿不懂事,冒犯了大爷,也冒犯了这位姑娘,我当好生管教。”

姜念见薛宝钗如此,神色稍缓,淡淡道:“领她回房吧。”

薛宝钗点头应下,携莺儿退去。莺儿低头跟随,神色紧张。

姜念转而看向瑞珠,低声喝道:“你随我来书房。”

瑞珠低声应道:“是。”

随即跟随姜念步入了正房内的书房。

瑞珠进了书房,见姜念端坐于书案旁,神色淡然,官服华美,衬得威严,她才想起行礼,忙恭敬地行了个万福,柔声道:“给姜大爷请安。”

礼毕,她忍不住抬眸,目光在姜念的官服上流连,心中好奇难抑,低声问道:“姜大爷,你……你怎的穿着官服?”

姜念却未答她所问,而是淡淡问道:“是你家姑娘遣你来见我的?有何事?”

他虽好奇莺儿与瑞珠为何争执打架,却不会向瑞珠探问。他对瑞珠尚不了解,对莺儿则了解,更信任莺儿的说法。何况,他还可以问香菱,香菱最乖顺的,若问及此事,必不会对他说谎。

瑞珠忙取出一份花笺,双手奉上,恭敬道:“姑娘让我将这东西捎来给姜大爷。”

姜念接过花笺,见其精美异常,笺上花纹细腻,似有暗香浮动。他展开细看,笺上字迹清秀,写道:“适闻姜大爷赴试顺天,未第棘闱。然春秋方十有五,譬若新月初升,何遽论盈缺?以姜大爷之才,如丰城剑气,终当贯斗牛。假以时日,来日必登桂榜,进而杏园题名。且看长安花满日,春风得意马蹄轻。

此谨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