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便到了“推心置腹的茶话会时间”。
“诸位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尽可以向我提问,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钟离表态。
气氛静默了一瞬,小乌丸率先开口:“关于钟离先生接下来的打算,可否向吾等透露?”
钟离轻笑着将自已的打算娓娓道来:“自无不可。目前天守阁的一层的部分我已清扫完毕,今后我会在一层住下,从此以后天守阁的上下层功能将互换。接下来我会依次拜访诸位,一点一点解决这座本丸遗留的问题。”
“是否可以理解为您计划与本丸的诸位签订契约?”
“并非如此。契约的签订应当建立在自愿的前提之上。我会治愈诸位的伤痛,净化暗堕与瘴气,这并非应当由契约承诺的条款,而是……唔,有些事情应当向诸位坦诚。我是受‘世界意识’之托而来,帮助本丸的诸位是我与‘世界意识’的契约,而非我与诸位的契约。”
“我听闻,您是契约之神,”七星剑斟酌着开口,“可否向您请教您对契约的理解?契约于我有举足轻重的意义,有些事情,我希望您能为我指点迷津。”
“契约。该从何处讲起呢……”数千年的回忆涌入脑海,钟离停顿片刻,随思绪缓缓道来:“最开始,我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尘世的魔神之战打响,只为争夺尘世执政的地位。结局早已注定,这片大陆注定只有七位魔神能够登上神位,成为后世被称作【尘世七执政】的神。每一个国度只能拥有一位执政。我是名为【璃月】的国度的岩之执政,是最初的七神,也是七神之中最为古老的。最初的七神担负着【引导人类】的职责。一切力量皆有其代价,一千种权力伴随着一千种责任。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份【契约】。”
“魔神天生爱人,因此在人的期待之下,我与他们同行。魔神战争是残酷的,魔神战争的打响使我意识到,要结束这一切唯有赢下这场战争。璃月的说书人仍然记得岩王帝君出征之前的传说——‘此世群魔诸神并起,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但他们不知道,‘只愿荡涤四方,护得浮世一隅’,这是璃月最初的【契约】。”
“这份契约贯穿了璃月三千七百年与岩王帝君同行的历史。直到最近,异世的旅者到来,提瓦特大陆掀起反抗天理的战争,在战争即将爆发之际,我选择退下神位,将璃月交还人治。我拟定了一份最后的契约——【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神明的时代随着这场战争而落幕,人的时代来临了。那时,旅者对我退下神位的行为十分不解,曾问及我采取如此行动的原由。”
“我告诉那位旅者我的理由。那时,我如此讲述:我在世间已度过六千余岁,与仙人一同建立璃月,也是三千七百年前的事了,漩涡无法击碎的磐岩,也会在时光的冲刷之下磨损,只是我一直说服自已,磨损出裂纹的那一天还没有来临而已。直到某个微雨的白日,我在港口漫步,听到一个商人对属下的夸奖:‘你完成了你的职责。现在,去休息吧。’——那时,我在来往的人群中驻足良久,心中不断自问:‘我的职责…又是否已经完成?’。神的时代即将结束,人的时代即将到来,何时同行,何时远离,这是我六千余年的见闻给我带来的有关【契约】时效的把握——我总是知晓何时应当开始,何时应当结束。”
“以神力为人类订立律法,我便成为【契约之神】,但无论凡人律法如何繁复难解,在岩王帝君本人心中,只有一条律法地位高于一切:‘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璃月这个国度的繁荣,靠的绝不仅是【岩王帝君】的神谕,而是无数响应【契约】的岩神子民。让人们遵循【契约】,依照契约的规矩行事,其实是希望人们能遵循【公平】。因为【交易】的规矩是【契约】,准则是【公平】。这是订立、遵循【契约】者绝不可忘却之事:倘若失了公平,那契约便成了欺瞒的凭据。因此,我以自身血肉为基础,创造出提瓦特大陆流通的货币——摩拉。作为见证【交易】的【契约】的媒介,成为丈量【契约】之【公平】的准绳。这份见证随着黄金屋的熔炉而诞生,随【契约】而流转,我以自身的存在成为【契约】的担保。可以认为,【契约之神】本身的存在即是【契约】的见证者——【中人】。”
“抱歉,我说得有些多了。关于【契约】的事情,我总会不知不觉多说许多。”钟离歉意地微笑。顽石是坚韧、执着且笨拙的,岩之神也是如此。而关于【契约】的一切,便是岩之神明的坚守。
这番话给在场的刀剑男士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七星剑。
七星剑是一把注重契约的剑。
原本七星剑并不属于日本,而是来自中国——准确地说,七星剑是隋朝皇室送出的国礼,是礼器。出身于中国的剑,有着炎黄子孙的气节,即使在异国他乡经过千年岁月,也绝不会忘却那片故土家园。
剑是君子之器,是契约之信物——于七星剑而言,这是刻入骨血魂灵的坚守,也是那片孕育他的土地赋予剑的意义。
在日本,刀剑是地位的象征,是杀人之器,是可供观赏把玩的艺术品,但在七星剑的内心深处,他从来不是这些——剑应是君子之器,是契约之信物,是品格的象征。日本并非重视契约的国度,这个国家从来不是他心灵的归宿。
但在今日,他见证了【契约之神】,仿佛重归故土。
“请您告诉我,剑为何物。”他向钟离询问,内心深处竟带了几分自已也未曾察觉的希冀。
钟离目光悠远,露出怀念的神色:“剑是盟约之信物,是【契约】的见证。我曾以翡玉琢成【磐岩结绿】,欲将它赠予友人之礼。但最终,【契约】未能永续,我与挚友反目,这份礼物最终成为斩向旧友的利刃。我也曾以石珀削出一柄长刃——【斫峰之刃】,斩去山峰之一角,以此向璃月的子民立下无上庄严的【契约】——离散的人,必将聚拢回归;背约的人,必然加以惩治;失去挚爱者、痛失珍宝者、蒙受不公者,将得到补偿。”
“于我而言,这就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