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皎见他停了,贴心道:“洗漱池下面柜子里那块白色那块浴巾是备用的。”
纪星衍打开柜子,雪白的毛巾被叠得方方正正放在那里,一尘不染,还散发着淡淡的属于夏皎皎的茉莉花香。
纪星衍没碰,关上柜子后,拿着自己的脏衣服把身上的水擦干,又穿上,才把门打开。
夏皎皎看着纪星衍湿润的校服,问他:“你没用毛巾吗?”
此刻纪星衍已经冷静下来,轻声道:“我糙惯了,随便擦擦就行。”
夏皎皎也没再追问,下楼拿了些面包和水上来,给纪星衍垫垫肚子。
吃过之后,纪星衍自觉的睡在地毯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冲水声心烦意乱。不一会儿,夏皎皎穿着睡衣湿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水滴顺着长发弄湿一片衣衫,纪星衍如触电般移开双眼,闭目静心。
直到夏皎皎吹完头发之后关灯上床,纪星衍才如劫后余生一般长舒一口气。
“纪星衍,你睡了吗?”
纪星衍不敢回答。
“纪星衍……”夏皎皎又轻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晚安。”
黑夜中,纪星衍睁开眼,久久无法入眠,沉默的夜晚,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蔓延。
晨风轻抚脸颊,带来一丝清凉,夏皎皎睁开双眼,天微微亮,窗户被打开,转眼一看,床边的纪星衍早已不知所踪。
夏皎皎下床,在纪星衍躺过的地毯上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两根短发。
她将两根短发仔细放进密封袋中,下楼后交给何律师,纪星衍究竟是不是乔文生的私生子,很快就会知道了。
高考的日子迫在眉睫,目前每分每秒都异常宝贵,哪怕是班上平时最闹腾的那几个学生都开始装模作样看起书来。
而纪星衍却看着不远处的空位发呆,他鲜少有这样明目张胆失神的时刻。
夏皎皎一整天都没来。
很显然,班上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夏皎皎没来,程嘉树也注意到了。
程嘉树反正空空如也的座位道:“皎皎又请假了?这次是因为什么啊?都快高考了。”
“不会回海市了吧?她是海市人,高考肯定也要回海市考啊。”丁萌萌说着,语气有些兴奋,太好了,她终于可以看不见夏皎皎那个烦人精了。
“她怎么连告别也不说。”程嘉树难掩失落。
丁萌萌满不在乎道:“切,你跟人家什么关系啊?人家为什么要跟你告别?”
“你这都看不出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啊。”
丁萌萌一脸不屑,“你把人家当恋人,人家把你当备胎。”
程嘉树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脸笃定道:“不可能,她肯定也喜欢我。”
“人家可是海市来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能看得上你?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程嘉树捏紧拳头:“丁萌萌,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也是一种美德。”
“我才不,有些话咽下去,心就脏了。”丁萌萌朝程嘉树做了个鬼脸。
“丁萌萌!”程嘉树语气里带着愠怒,不过很快他就释然道:“你等着吧,等高考完,我就让皎皎当我女朋友。”
“梦别做太美,我怕你醒来会失落。”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打闹,却不知道两人的话都落入纪星衍耳里。
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纪星衍继续看书。
很快到放学的时间,家肯定是不能回了,纪国强的性子纪星衍比谁都清楚,他一旦回家,纪国强绝对会言出必行,把他的手打断,不让他参加高考。
漫无目的走出校门,却不料夏皎皎站在校门口,双手捏着米色书包带子,百无聊赖踢着路边小石子玩。
夏皎皎太过于瞩目,让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程嘉树更是一眼就发现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笑得灿烂,问:“皎皎,你在等我吗?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程嘉树眼里的期待亮的快把夏皎皎刺瞎,她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视线飘忽不定,最后落在程嘉树身后的纪星衍身上。
她只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说道:“不好意思程同学,我是来找纪星衍的。”
说完,她越过程嘉树,向纪星衍奔去。
程嘉树眼神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僵着身站在原地,愣愣望着她的背影。
他惊觉,夏皎皎一直客气地叫他“程同学”,对于纪星衍,她连名带姓喊得那样亲密。
纪星衍看着夏皎皎向他飞奔而来,心底一颤,想起昨晚她低声告白,耳尖不自觉开始发烫。
他没说话,静静等待她跑来。
她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题集交到纪星衍手中
被纪国强当垃圾撕烂扔出窗外的题册,被她小心翼翼如同珍宝一般修复,又送回他的手中。
纪星衍的手止不住发抖,这一刻他在心中一点一滴垒起来的防线全面崩溃。
他看着夏皎皎,却说不出话。
夏皎皎轻声道:“我今天就要赶回海市考试了,得考完后才回来。”
“嗯。”纪星衍闷声道,失落的同时心中涌出一股窃喜。
窃喜夏皎皎跟他报备行程跟他告别,却对程嘉树只字未提。
一个月的期限没剩多少时间了,她这一走,又得浪费好几天,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她在纪星衍心中哪个位置。
正当夏皎皎有些心急时,纪星衍却忽然道:“等你回来。”
夏皎皎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看见纪星衍发红的脸颊和不自然的眼神,夏皎皎瞬间意识到这是纪星衍不好意思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她没听错。
夏皎皎激动拦住纪星衍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膛,发丝随风起,扫过他脖颈,纪星衍瞳孔紧缩,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喉结随着发丝一起下沉。
“你要等我回来。”夏皎皎轻声重复道,抬头望着纪星衍的眼神,暧昧又缠绵。
“嗯...…”纪星衍根本无力招架,像是被当众调戏的良家妇女,连声音都不自觉软了,带着绵绵尾音。
夏皎皎满意的放开纪星衍,转身离开,上车时情不自禁回头凝眸注视着纪星衍,只见纪星衍目送她离开,她才心满意足坐上车,扬长而去。
而这一切,也被丁萌萌尽收眼底,她紧握着拳,眼里的不甘疯狂滋生。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只不过才离开半个月而已,再次回到海市,却恍如隔世。
夏家庄园已经被拍卖了,爷爷留给她的其他几处房产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落灰了,夏皎皎干脆直接住酒店。
这半个月的心思全放在纪星衍身上,饶是她原本成绩就不错,此刻复习起来也微微吃力,刚碰见一道难题,转眼有人敲门。
夏皎皎还以为是何律师来了,连忙起身开门,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楚晏礼。
“晏礼哥,你怎么来了?”夏皎皎问。
楚晏礼凝望着她,眼中某种情绪翻滚,让他沉寂许久的心此刻缓缓跳动起来。
“我的助理说何律师回来了,我想着你也回来了,所以就让助理查了查,对了,你现在改名字了?”楚晏礼大大方方的解释,声音沉稳而柔情。
楚家酒店遍布海市,夏皎皎现在住的酒店也是楚家产业之一,楚晏礼想查她也不是难事。
夏皎皎也没计较这些,侧着身子一边邀请楚晏礼进屋,一边解释道:“心血来潮,就想换个名字换种人生。”
楚晏礼心中的失落无以复加,所有人都知道夏夏改名,唯独他最后一个知道。
夏皎皎直接坐地上看书,楚晏礼也陪着她坐在地上。
“上次你说的那个防备心很重的男生怎么样了?”他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夏皎皎仰头思索了一会儿,想到纪星衍那面红耳赤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随意道:“还行。”
夏皎皎看似什么也没说,可眼底溢出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晏礼眼底变得暗淡,眸光深邃似潭,心中烦躁不堪,找了个理由连忙离开。
他不记得自己用的什么理由,也许很蹩脚,他想着夏皎皎因为另一个陌生的男生而笑,他就感觉呼吸不过来。
他从小和皎皎一起长大,夏皎皎不曾为他露过这样的神色,而那个男生不过和她相处半月,就在她心中占据了那样重的位置吗?
他再也无法坐以待毙了,立刻派人去查。
他是真的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男生。
而楚氏的信息网也实在强大,不出一个小时,纪星衍的身份信息已经摆在了楚宴礼的办公室上。
他看着纪星衍的照片,陷入沉思。
很普通的一个男生,若楚家是座大山,那么这个纪星衍的出身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暂且不论家世,就自身而言,他世界顶级大学毕业的海归,斩获无数大奖的新人画家,而对方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镇少年,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男生有什么优点足以吸引夏皎皎,甚至让夏皎皎不惜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去白马镇那样一个地方。
意识到皎皎是有目的接近纪星衍后,楚宴礼总算松口气,可还是始终放心不下,他隐隐约约察觉到,纪星衍在夏皎皎心中已经渐渐不一般了。
楚宴礼这一生,就像温室里的花,在楚氏的光芒下,一辈子顺风顺水。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是什么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因此他从不屑与他人争抢。
可是夏皎皎不一样。
他心撕裂成两半,一半尊重皎皎意愿默默守护,一半又不愿意放手看她入他人怀抱。
楚宴礼按着太阳穴,陷入两难。
夏皎皎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实力摆在那里,即便半月没学,可高考对于她来说还是小菜一碟,以她的成绩至少国内学校可以随便挑。
高考结束那刻,何律师送去检测的报告也出来了,报告显示,纪星衍和夏皎皎毫无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纪星衍和夏皎皎不是兄妹关系。
何律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狠狠长舒一口气。
夏皎皎倒不是很在乎这份报告,因为她根本不在乎纪星衍是不是乔文生私生子,她只关心五个亿的遗产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考完后,夏皎皎连夜赶回白马镇。
下车的一瞬间,夏皎皎忍不住冲下车扶着树吐了,刚吐完,就一路小跑着去找纪星衍。
却发觉纪家的小巷子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夏皎皎挤进人群,果然,被围在中间的是纪星衍。
纪星衍面无表情,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打也能做到这么无动于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倒在泥泞的污水里狼狈不堪,而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正是纪国强。
旁边还站着一个衣着朴素,满眼通红,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岁月不曾善待过这个女人,她的脸上满是皱纹,却不难看出和纪星衍长得七八分像,年轻时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胚子。
看来她就是乔文生曾经的情人,也是纪星衍的妈妈——周惠。
周惠哭道:“阿衍,你就答应你爸爸不去上大学行不行?别惹你爸爸生气了。”
纪星衍满眼不可置信:“妈,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阻止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留在白马镇,留在爸爸妈妈身边不好吗?”
纪星衍眼里的光忽然熄灭,有一瞬间,夏皎皎感觉到他的心死了。
他双拳紧握,他低着头,却没有屈服,他坚定吐出一个字:“不。”
纪国强手里还拿着一根扫把棍子,恶狠狠道:“今天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去上大学!”
说着,纪国强甩出几根狠狠朝纪星衍的腿上打,纪星衍疼得额头上冷汗密布,愣是没喊一句疼。
眼看着又一棍朝他大腿打过来,这一棍快而狠,纪星衍有预感,这一棍要是落下来,他这条腿恐怕就要废了。
他认命般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那一棍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是一声闷哼响起。
纪星衍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夏皎皎,她竟然再次出现,又替他挡了一次。
“你不要命了!”纪星衍呵斥道,责备之下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夏皎皎支持不住跪在地上,傻乎乎道:“我惜命得很,但我更怕你受伤。”
“我比你抗揍。”纪星衍心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