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顾准的承诺
原白足足在房间里待了七天，下楼丢垃圾都要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
这七天里胃口还是一样，吃不下什么东西，倒是给本就不富足的钱包省了不少钱。
原本他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不出门靠剩下不到一千块能撑多久，为了再省一点，甚至网上买了一堆廉价菜想自己煮，反正这栋房子里厨具基本一切齐全。
但原白太高估自己的动手能力，先不说能不能吃，只做了两次就直接烧坏两口锅。
今天家里仅剩的一个小奶锅也坏掉，他只能叹着气丢进垃圾桶，彻底放弃自己动手的想法。
原白不懂，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连煮个面都能糊？
眼见着原白丢掉家里最后一口锅，再次打开手机点外卖，系统实在忍不住，问：“要不你买点只用加热的半成品试试？”
原白幽怨：“会比煮面还简单吗？”
999想了想，闭嘴了。
“今天你必须出门，不能再拖了。”等外卖的间隙，系统继续鞭策着精神不振的宿主。
任务下一节点已开启，原白需要去能被顾准“意外撞见”的地方做等待，以便和顾准建立连接，按照原剧情，在顾准的哄骗下，原白会帮他偷出沈玉阔的机密文件。
近期顾准已经彻底联系不上苏小白，个人资产被全部冻结，公司大楼被贴上封条，员工被迫停薪，他身上背着几百亿的巨额债务，只能眼睁睁等着名下所有不动产被银行拍卖。
而苏小白和沈玉阔即将订婚的消息无疑给了他最后巨大一击，他现在整个人跌入谷底，身心和处境无疑都已步入绝境。
绝境中人的求生意志往往是不择手段的，原白的出现会成为顾准眼中的救命稻草，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死死抓住。
之前自诩不屑的手段，都会逐一用在蒙蔽和哄骗原白上。
而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原白要出门，要和顾准撞上，不然待在这栋房子里白白等任务节点过去，顾准所有资产被拍卖，任务便会宣告失败。
原白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整个人蔫蔫的，像是本该抽芽的小树苗突然被切断了根茎，此前费力长出来的青嫩枝叶以一种凋零的姿态垂下去，叶面发黄，还打了卷儿。
系统3天前就已经告知了他任务节点，但他实在打不起精神，于是拖了又拖，999虽然很着急，每天催促，但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没恢复，一天催个两三次就会停下，也不想太逼他。
但眼见着沈玉阔的订婚日快要到了，最佳的任务时间节点即将来临，999说什么也坐不住了，决定今天非得把原白赶出去做任务不可。
原白趴在桌子上莫名叹了口气，不理会。
999拿出杀手锏：“要么你下午出门，要么现在我就给沈玉阔发定位。”
原白半闭的眼“噌”一下瞪大，难以置信：“你这难道不算破坏世界运行规则吗！”
999冷哼一声，隔着虚拟的小世界都能感受到它的怨气冲天：“你再不去做任务，世界都要完蛋了还管什么运行规则。”
原白自知理亏，拔高的声音顷刻哑火，有些心虚的哼哼唧唧：“知道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状态不好，下午我去就是了。”
想到下午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怕体力不支，原白皱着眉头硬是把今天的午餐一口一口吃光，而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对的，今天阴着天，11月的冷风里，他硬是被系统逼着在一条潮湿阴暗的小巷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快两个小时。
体内积攒不多的热量消耗的很快，狭窄的巷子又是天然的风口，窜进来的风比外面的要凶狠冷冽得多。
原白缩着脖子试图阻挡凉风往脖子里灌，虽然效果甚微，每次风吹进来，都能给他两边的脸颊带起一片鸡皮疙瘩，但聊胜于无，总好过直接钻进他的衣服里，让脆弱的胃更难受。
“我到底还要等多久？”
原白背对着风，头发被掀得凌乱，鼻头一片通红，冰冰凉凉，冻得他忍不住吸鼻子。
这巷子里的路黑乎乎的坑坑洼洼像是年久失修，贴近墙壁的小坑里，污水还泛着油光，这条路随便一脚踩下去，细沙和石子便会黏在鞋底，稍微走得快些了，鞋底的泥沙和脏水就会被甩到裤脚、甚至衣服的下摆上。
“再等等，快了快了。”系统鼓励他道。
原白尽量闭着嘴，不给冷风钻进口腔里的机会，“你确定顾准真的会经过这里吗？怎么看也不像顾准会来的地方啊。”
999：“顾准现在身负巨债无力偿还，资金和不动产都被冻结，手头没被查到的现金只租得起这里的房子，况且跟他合作的几个公司也在抓他负责，他只能尽量躲在这种身份信息审查不严格的地方。”
原白被冷风吹的大脑顿了顿，刚想再说什么，999语中一凝：“来了，转身。”
原白冻得大脑有些木讷，随着系统的命令下意识转过去。巷子另一头的人穿着还算厚实的黑色呢子大衣，内里的白衬衫领口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一片脖子。原白忍不住缩了缩，看着就觉得冷。
顾准黑着脸踩着污水准备回到自己狭小破落的出租屋里，今天于他而言也是一无所获的一天，他躲着追债的人好不容易几番周折去到表舅舅家里，佣人虽放了他进门，但只把他安排在客厅枯等，说是主人今日忙，不在，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顾准几个电话打出去，无一例外都没人接听，顾母得知后，亲自打了电话给表弟，也是无人接听，发出去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
他此时再迟钝也能察觉出，表舅一家这是在躲着他。
除了巨额的欠债，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得罪了沈玉阔，成为和沈玉阔这场角斗中的输家，老狐狸们为了自保，自然是急不可待要与他划清关系。
顾准苦笑，仅剩的自尊不允许他在明知被众亲抛弃了的情况下还苦苦哀求，于是在枯等了数个小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回程的脚步沉重，他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帮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助他翻身。
他深深吸了冷空气，让凉意窜进血液，冲击他已有些恍惚的神智。
抬头的瞬间，他脚步一顿。
原白站在原地，看着顾准片刻的怔愣后，突然像醒了神一般，大跨步急促朝他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顾准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原白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和面前贴得太近的顾准拉开距离，有些敷衍的慢吞吞道：“我...路过。”
顾准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满足和虚荣。
就算是沈玉阔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心心念念系在他身上，沈玉阔养了这么久，他随便勾勾手，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沈玉阔的人就会乖乖主动凑上来。
这么想着，顾准心头莫名舒畅了很多，今天在表舅那里吃了闭门羹的狼狈感也不自觉消散了一些，连带眼前这个曾令他无比厌恶的人，都顺眼了不少。
没想到在他最落魄的时刻，原白竟然对他依然深情。
顾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正是上天送到他眼前的唯一翻身机会！
虽然他现在暂时无力再和沈玉阔正面抗衡，但眼前这个人，沈玉阔多少是带了些宠爱的，他有耳闻。如果是这么一个枕边小情人，潜伏在沈玉阔身边帮他偷到沈玉阔与官方合作的机密文件和客户隐私数据，顾氏就能夺得一举翻身的筹码！
想到这里，顾准稳住心神，拽了拽凌乱的领口，对原白的脸色难得好看了很多，矜持道：“外面很冷，要去我那里坐坐吗？”
原白沉默几秒，礼貌道：“不了，我就是路过。”
闻言顾准一声轻笑，觉得他是欲盖弥彰。
路过？住在沈玉阔漂亮别墅里的人，有什么事是需要路过这么一个偏僻的贫民区？
还不是为了他。
真是天真。顾准心头难得涌出一丝对原白的怜爱：连撒谎都不会。
原白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沉默，顾准更认定了自己的猜想——原白是来找他的，他心里还放不下他。
思及于此，顾准冷不丁突然伸手握住原白细嫩的手腕，原白下意识反手甩掉，警惕地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准只当他害羞，没有太放在心上，用一贯在苏小白面前才会有的温声柔色对原白道：“谢谢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原白微微皱了皱眉，问系统：“我不能开口否认是吗？”
999冷静劝阻：“最好不要，任务线正顺利推进。”
闻言原白眉头拧得更紧，但他忍了忍，没接话。
而顾准早就被急切翻身的念头蒙蔽了心智，认定原白心悦于他，将原白的一切反应自顾自地全数翻译为害羞，以及自己往前对他不重视的控诉。
所以即便原白随着他说出口的话，脸色难看的完全藏不住，顾准也毫不在意，甚至心中尤为自洽：毕竟自己冷落了他这么久，他现在有点小脾气也是难免的，只要自己哄一哄，都不是问题。
“我一直明白你的心意。”顾准一副绅士又略显为难的模样，低声对原白道：“只是你和沈玉阔的关系...你明明是他的人，却又来找我，无论如何都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情谊并不深切，只是出于和苏苏之间的胜负欲，而并没有多少真情。”
“所以我才会生气一直拒绝你，我要的不是露水情缘一般随便玩一玩的感情，而是白头偕老彼此珍重的真爱，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即便我对你也有心动，我也只能克制自己心里的情感把你推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白听他这堆屁话，恨不得立刻给耳朵灌满脚下的污水。
他心头恶心得像是吃了苍蝇，但面对顾准“深情款款”的逼视，为了任务，他只能咬着牙硬生生从喉头发出一声回应：“嗯。”
顾准笑意更深，伸手想抚上原白的脸颊，被原白瞬间偏头躲开。
他愣了愣，但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长臂下移，强硬握住了原白的手腕，原白抽了抽，挣不开。
顾准继续温声温气的对他道：“原白，以前是我不识人，我跟你道歉。”
“如今经历这么多波折，我才真正认清身边谁才是值得我去爱护的人，我也直到如今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你知道方才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吗？”
顾准的甜言蜜语一股脑地往外倒：“我知道现如今我没什么资格说对“会你好”这种话，但无论如何我不想再错过了，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说着，顾准拉住原白的手腕放到嘴边，在白皙的手腕内侧轻轻落下一吻，原白瞳孔一震，瞬间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顷刻密密麻麻爬满后背，下意识挣扎低吼：“放开我！”
使出浑身力气，硬是把手从顾准手中挣开。
白皙的腕子落下一片发红的指痕，原白后退了两步，眼中带了敌意，咬牙切齿：“别碰我。”
顾准一怔，暗道不好，反应过来自己这番举动太冒失急切，他脸色一变，换上一副恳切妥协的样子，摊着双手举在耳边做投降状：“好，好，我不碰你，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做，好吗？”
原白沉着脸没有应声。
“但是原白。”顾准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我现在被沈玉阔陷害，自身难保，没办法为我们的未来打造一片安稳的天地，更不能心无旁骛安心营造我们的小生活，我们在一起，只会让你受委屈......”
“所以，你帮帮我吧，好吗？”
顾准眼中一片精光，嘴里是为他考虑的浓情蜜意，但盯着原白的模样有些迫不及待地暴露出了自己的算计。
原白在他的认知里一向蠢钝又痴迷他，顾准自认为只要给他一个承诺稳住他，原白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去背叛沈玉阔。
见原白静静看着他不说话，没像想象中得到回应的顾准有点急了：“不需要你为我背负上任何的东西，你只要帮我拿到沈玉阔一个文件就好，我答应你，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们就去荷兰结婚！”
原白皱着眉眯着眼，听得直反胃，实在不想继续和顾准纠缠，问系统：“够了没？任务关键词触发了吧？我能走了吗？太恶心了我想吐。”
系统也没为难他：“可以了。”
于是原白点点头，对顾准道：“好。”
顾准霎时瞪大了眼，心头狂跳，惊喜道：“真的？”
原白忍着恶心回他：“真的，你告诉我什么文件，我会帮你拿到。”
顾准激动得有些眩晕，连呼吸都变的急促。
他背后不远巷口的拐角处，一柄长长的黑色镜头悄然伸入，咔嚓几声快门跳动，但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砸得头昏脑涨的顾准，没有听到。
